殘余的劍意,依舊如風激蕩,仿佛要將飄在空中的那片云朵也一齊吹散。
云中龍隱,忽聞龍吟。
來人劍氣凝于一線,再次吐出,氣勢暴漲,那道自天外飄來的劍意此時才是用盡。
慶云的劍底春風,被這龍吟一震,只得四處飄散,再無法聚成威脅。
這一招三變,瓠采亭看得是雙眉緊蹙,暗自為慶云捏了一把汗。
慶云也知這一劍的凌厲,不敢硬接,連退了數步避其鋒銳,再旋身而起,橫劍直直砸落下來。
那道銀龍氣勢雖壯,奈何劍意已竭,此時被齊項壓住,云中人影也隨之一沉,知道劍招已破,不再可為,便把長劍一挑,身形落定。
“幾天不見,又長進不少!在你手中,我始終是占不到半分便宜。”只見來人一襲白衣,打理得清爽整潔,頎長的身材配著白皙的皮膚,若不是手中青虹搖擺,倒是十足書生模樣。
瓠采亭拊掌在一旁對師弟贊道,“這招‘雷天大壯’用得妙!師父一向囑咐,雷天大壯是本門殺手,意不可輕出,完全沒想到還可以這樣隨心使用。這般變化是陳師叔教你的么?”
慶云微微一哂,“陳叔叔只教導我,凡劍,意為先。
上古劍術本無招式,本門‘起落法’在先祖慶軻時期已經完善。
后人附會《易》象,才多生出那許多變化。
這些變化是為了讓修習者熟能生巧,自然地將招式在實戰中運用,但若不知劍理,便是無用的花架。”
他顯然是不想對此多做糾纏,伸手將那白衣人拉上前來,“對了,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祖暅之,文贊兄的同學。”
“同學?”
陳文贊咧了咧嘴,“我的老師就是暅之的父親,祖沖之先生。”
慶云又指著瓠采亭道,“暅之,這位是我的……呃,師姐,瓠采亭。”
暅之聞言,雙眉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動作,但還是沖著瓠采亭一抱拳,“這位女俠,不知令師如何稱呼?”
瓠采亭還沒答話,慶云已經搶道,“瓠師姐的師父潛于魏廷,不便細說。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怕你一個人觀星煩悶,一起湊個熱鬧。你這位觀星閣主,總不會在這里見客吧?”
祖暅之白了他一眼,“你哪次來不是在這里叫囂一番,打完一架就走?何時有心情陪我觀星了?有話就直說,走,先進去坐,莫說是我怠慢了客人。”
這觀星閣本是暅之的父親祖沖之所建。
自沖之履長水校尉,轄丹徒、廣陵兩地防務,翼護金陵,他便難得閑暇。
這些觀天測星,補遺《綴術》的事情基本都落在了暅之的肩上。
這閣樓雖然不大,但聚奇凝巧,藏有不少當世稀奇的物件,當然都是出自祖氏父子的創造。
幾人中只有瓠采亭是初來,一進門便被正對門口的巨鐘震住了。
那鐘嵌在遠端的壁龕里,正中伸出一只雞頭,左面的木格露出一個大大的“酉”字,右面一個刻度盤隨時間流逝,緩緩轉動。
眼看那刻針即將轉回零位,右墻上的一只小桶忽然翻倒,水如瀑布一樣灑落,澆在下方的石臺上。
石臺之下顯然有熱源,蒸汽瞬間騰起,夾帶著濃郁的花香。
那雞頭發出幾聲金鳴,縮回龕中,卻換了一只狗頭緩緩探將出來,左面木格里的“酉”字此時也轉作了“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