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二捏著幾綹打結的胡子,斜眼睨著慶云,
哎呦,沒想到這小家伙這么搶手?
看來不需要我帶,憑他自己的機緣也足夠登山啊。
眾人如眾星捧月一般圍攏著慶云一路上行,
如高橋尼,蟲二,孟珺婷這般年紀的人自然礙于輩分沒有與他多加唇舌,可是小王妹元純陀就不同了。
她雖然記恨慶云傷了乃兄,但畢竟識得大體,
一來真兇已明,二來他現在已經是重要線人,
這刁蠻王妹對他的態度自然有所轉變,反而是關注起他那套詭異的身法來了。
元純陀一再追問那身法的來歷,慶云推脫不過,只能挖空心思,趁熱攢出一個名字。
叫竹馬步?太俗。
蹈房戲?似乎也有些不妥。
他倏然省起自己這是要去見馮太后,想到了當日洛水河畔的報德寺,曹子建的名句便脫口而出:
凌波微步!
對!這名字好!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元純陀隨口就吟出了慶云這臨時杜撰的典故出處,再瞅了瞅眼前這么一個半大小子,哪里有什么若鳧若神,羅襪生塵的感覺?頓時是一臉的嫌棄。
慶云大囧,連忙辯解道,重點是后面兩句啊,后面,
“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這才是整套步伐的精要。”
元純陀將小嘴一撅,
“切,你怎么不再往后叨咕幾句呢?
轉眄**,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那氣質,倒和你很般配啊!
娘炮!”
她見慶云已經被自己懟得語塞,心下大快,二人之間的隔閡也在潛移默化中,逐漸冰釋。
望洛峰之所以名,自然是因為登臨絕頂,向西可望洛水,洛陽城邑也在天邊或隱或現。
當然,這是以公元五世紀的無污染空氣能見度考量的,
若換做是今日之望洛,視野一片蒼茫,天地悠悠,令人愴然涕下。
上山的泥土小道并不能算作是路,想是來來往往運送物資的人流踩出來的,
在一些落差較大的巖壁下,還配了攀巖繩與拉貨用的提籃。
慶云斜倚山壁,望著地平線上依稀城郭,忽然想起了當日小龍王嘲弄胡世玉的話,
像渡情劫大士這樣的人,無論藏到天涯海角,又怎么可能真正安心隱修呢?
樹欲靜,而風始終不止啊。
山頂的庵堂并不怎么氣派,比起蕭竟陵的故紙廟要小了許多,但是卻無處不透著精致。
院墻是青石砌成,每一條縫隙都用同色的泥漿填實抹勻,若不湊近了仔細看,幾乎以為是渾然一體。
屋檐都是普通木料,但根根圓木枕的間距直徑都近乎苛刻的統一。
廟門是朱漆,門環也是普通的銅環,卻沒有一絲銅綠,
沿門檻向內,一條步道用軟木橫格整齊的鋪向深處,已算是此處最奢侈的裝飾。
禪房里三人席地而坐,
除了幾個蒲團,三五本經書,別無長物。
兩名老嫗,一位微胖中年男,此時都是便裝,面色和藹,毫無出奇之處。
可是他們隨便一個人的名字拿出去,都能震得華北大地抖三抖。
這三尊真佛,自然就是馮太后,木蘭將軍和胡保義。
居中的馮太后微抬起頭,四下里橫望了一眼,孟珺婷等人便乖乖退了下去。
蟲二一邊碎步后退,一邊望著木蘭,
見她微微頷了頷首,這才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站定等候指示。
慶云獨自站在屋中,最是扎眼,
雖然周圍的人面色都非常和藹,但身份都與自己有天淵之別。
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敢隨便開口或是移動,只能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垂首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