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父親當年,哎,又真的值得嗎?”
暅之不確定慶云是在有意歪樓,還是真的因這個話題有所感觸。
既然他提起了父輩,對答總不能太過唐突,
用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揶揄,就顯得有些失禮了。
于是暅之也只能順勢聊了兩句,
“儒家畢竟是天子學,治世學。
強行灌輸世界觀,輸送固有對錯判斷,也是在所難免。
道家對這樣的情況就非常不以為然,
莊子所謂中德不德,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衡量和要求別人本身就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對,圣人不死,大道不止。
我很喜歡盜跖的故事。
不過,我更欣賞的還是楊朱。”
“楊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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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十豪,楊朱貴己,
這個以為我說聞名天下的哲人,哪怕在道家也算是個另類。
可是慶云為什么會在此時提起楊朱?
“不錯,我記得他傳出過一個一毛不拔的典故,是怎么說來著?”
暅之對道家典故自然爛熟,聽到慶云發問,便仿佛是條件反射一般答道,
“禽子問楊朱,
如果拔你一根汗毛就能拯救天下蒼生,你會拔嗎?
楊朱說不會,
因為天下蒼生不可能因為他拔一根毛就得到拯救。
禽子又追問,假如可以呢?
楊朱連理都懶得理他。”
“不錯,不錯。
楊朱是真正的智者,對于沒有意義的問題根本就不會回答。
比如魚與熊掌的選擇,
如果我的面前既沒有魚,也沒有熊掌,討論這個就毫無意義。
而若真的到了吃飯的時候,同時出現了這兩味菜肴,我的胃自然會作出選擇。
在生命和大義沒有矛盾的時候,談舍生取義,全都是空話。
若真到了這種生死存亡關頭,需要做平衡的一定也不只是生命和大義那么簡單,
親人,朋友,愛情,族群的存續,一定還有許多許多的東西制約著選擇。
因此楊朱認為,每個人管好自己,天下就是大治;每個人都能從其本心,天下就是大善。
所以,很多東西并不在于我做什么選擇,
人不是魚,更不是熊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思想。
現在的我既然沒有面臨選擇,我去想這些便是毫無意義。
但如果哪一天真的需要選擇的話,
遵從各自本心,就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慶云拐了這么一圈,竟然把話又圓了回來。
而且,他竟然把感情問題當成了一個哲學命題來討論,居然說得也是有根有據,像模像樣。
暅之一時為之語塞,
“難怪空空空空大師當日贊你有佛緣。
道家辯論畢竟還講究個辯證。
佛家則擅長似是而非的打機鋒,
便如你現在一般,連續偷換概念,
看上去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其實回答的并不是真正的問題。”
“不,不,不,暅之兄錯了。
我講的,正是辯證。
看上去回答的不是你的問題,其實回答的就是你的問題。”
暅之被他搶白得有些懵了,
“這,這是什么辯證?
哪里有正反的互證?”
慶云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有啊,把你的那句和我的那句放在一起,就是辯證啦。
你品,你細品。”
慶云就是那種平時不大喜歡跟人爭道理,但一旦爭起道理來就奇智百出,得理不饒人的典型。
他難得牛刀小試,不免得意,哈哈大笑間,竟然又扯動了傷口,疼得彎下腰去,眼淚,鼻血都留在了一處。
暅之畢竟穩重,看見慶云如此,也是不住搖頭,
“都是要暫攝一宗宗主的人了,居然還是如此心性!”
雖然怒其不爭,暅之還是要拿出兄長的樣子,將又哭又笑,縮成一團的慶宗主抱到了床上,仔細地替他換藥,檢查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