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一個冷知識,如果有人問漢代最大的將軍銜是哪一個?有些歷史基礎的人都會回答你是大將軍。這個答案他就錯了。漢代最大的將軍銜是無上將軍,這時漢靈帝劉宏親自掛帥所使用的軍銜,和唐代天策上將一樣,那是螻蟻無法企及的稱號。本文李靖以無上將軍稱劉宏,是取塞外人崇武重將軍號的風俗。
塞外部族長稱天王,這一點我們之前講過。說冉閔武悼天王比帝號小一級,不是美謚。
而元首一詞,可不是現代詞匯。早在《尚書·虞書》就有使用: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幼學瓊林》所謂:天子尊崇,故稱元首;臣鄰輔翼,故日股肱。也是同樣的道理。無上既為元首。
北海這個姓氏比較冷門,但卻真實存在。春秋時期吳國有大夫名北海子高,但是《鄭通志·氏族略》引《姓氏英賢傳》云:“古有劉河者,處於北海,其后以為氏。”。北海也屬于地名為氏在渤海北,這個姓氏的分布軌跡也是扶余,吳國同源的鐵證之一。
五鹿氏本是中原姓氏,有漢代大儒五鹿充宗,同時,他也是半島漢四郡玄菟郡的第一任太守。
海蘭泡,處于黑龍江與精奇里江(書中驚奇水,今日俄羅斯結雅河)交匯處。很遺憾的是,現在已經不屬于中國國土范圍了。這個名字在滿語中是有意義的,意為榆樹屯,但是其真正語源是達斡爾語(與蒙古室韋上古同源)“哈喇淖爾”。淖爾是湖的意思,回譯為泡子也是音意雙得。東北的地名并不全來自與滿漢兩族語言,因為那里也是著名的多民族地區,蒙古語,鄂溫克語音譯地名也比比皆是。比如說,圖們江的得名就來自蒙語,而精奇里江現在俄羅斯定名結雅,則是采用了鄂溫克語。
海蘭泡的俄羅斯名布拉戈維申斯克(Blagoveshchensk),也是一個應該被國人銘記的名字。1958年中俄璦琿條約簽訂后,中俄劃(黑龍)江而治,此處劃歸俄國。時之俄國舉國歡慶,所謂布拉戈維申斯克就是喜訊的意思。42年后,在這里發生了某起著名慘案,江東的華夏裔民遭到滅絕性的t年7月17日至21日,在暗無人道的幾日殺戮過后,當時的沙俄阿穆爾州政府宣布,數以萬計的大清僑民全部被“肅清”。斯是國恥,不可或忘。
在上一節里,我們提道孫吳部落八大姓,孫,周,裴,張,許,賀,虞,全。這八姓呢,是按照《三國志·吳主傳》孫權兩次派兵征北的將領名單來的。(嘉禾元年,232年)“三月,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海之遼東。”(嘉禾二年,233年)“三月,遣舒、綜還,使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賀達等將兵萬人,金寶珍貨,九錫備物,乘海授淵。”補虞氏(參考之前章節介紹弓月君的內容),孫氏姻親全氏(后為某國大姓)。
我們看到孫權兩次派兵走海路北上,出發時間都選擇在了三月。這不只是巧合,這說明當時的東吳水師已經掌握了東部海域季風和洋流的規律,再次印證了三國時期東部海域吳,韓,倭航道成熟說。
好了,接下來我們入正題,要講一講上一節沒有講完的,諸葛亮隱居處臥龍崗襄陽南陽之辨。這個問題是接著上一節漢水之辨來的,因為襄陽南陽以漢水為界,所以這個問題是可以好好說道說道。
其實襄陽南陽的吵了幾千年,仔細想想有什么好辨的呢?“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這一句有個中學文化水平的人應該都背過。這時諸葛亮自己寫的,你說有什么可爭辯?
那為什么有人提襄陽呢?這個說法出自習鑿齒所撰《漢晉春秋》: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
其實這句話也很清楚,諸葛亮家在南陽鄧縣,但是這后半句就出了點毛病……在襄陽城西二十里。后來的襄陽說擁躉,都是按照一句話去找,將諸葛舊居鎖定在了中廬附近。
其實隆中這個地名我們大可不必聽,所謂隆中,就是兩山之中,這樣的地形在漢水出武當處比比皆是。就和官渡,白馬這樣的稱呼一樣,各地均有,沒有必要較真。
我們要較真的是什么呢?鄧縣究竟屬南陽還是襄陽?
襄陽西北有縣,曰鄧城,就是于禁駐軍,七軍盡沒處。可見當時的漢水還是無定河。
但鄧城不是鄧縣。鄧縣是故鄧國,與武當縣隔漢水相望。《水經注》:漢水又東南逕武當縣故城北,世祖封鄧晨子棠為侯國。
此縣南望武當,東接穰縣。
有些觀點引《晉書·地理志》說:襄陽郡(魏置。統縣八,戶二萬二千七百。):宜城(故鄢也。),中廬,臨沮(荊山在東北。),巳阝,襄陽(侯相。),山都,鄧城,鄾。
這個鄧城縣不是鄧縣,另外,中廬與鄧城是兩縣,所謂襄陽西二十里隆中說仍存矛盾。
就在晉書地理志襄陽郡條目下面,還有義陽郡的治所范圍。義陽郡在漢水北,是三國魏文帝時期從南陽拆分出來的:義陽郡太康中置。統縣十二,戶一萬九千。新野(侯相。),穰,鄧(故鄧侯國。),蔡陽,隨(故隨國。),安昌棘陽,厥西,平氏(桐柏山在南。),義陽,平林,朝陽。
此處的鄧(縣)才是三國所為南陽鄧縣。
鄧縣在漢水北,鄧城縣在漢水南。促使習鑿齒犯這個錯誤的,一有可能是他弄混了鄧縣和鄧城縣,誤以為鄧縣在襄陽西。二有可能是因為他本人是狂熱的蜀漢粉,將三國歷史以蜀漢主線重寫了一遍,就是所謂《漢晉春秋》。他有意向將偶像拉向自己的故鄉。
總之習鑿齒的這個說法誤導了很多人,包括酈道元。因為大家都認為他是襄陽人,難道還會搞錯襄陽事嗎?對,他明明是把南陽鄧縣拉到襄陽來了呀。
酈道元在《水經注》說:沔水又東逕樂山北,昔諸葛亮好為《梁甫吟》,每所登游,故俗以樂山為名。沔水又東逕隆中,歷孔明舊宅北,亮語劉禪云:先帝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即此宅也。車騎沛國劉季和之鎮襄陽也,與犍為人李安共觀此宅,命安作《宅銘》云:天子命我于沔之陽,聽鼓鞞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后六十馀年,永平之五年,習鑿齒又為其宅銘焉。
酈道元明顯采用了習鑿齒的說法,認為沔水(漢水)過孔明舊宅“北”。那就是孔明故居在漢南,隆中在襄陽的意思咯。但是后面的引用出了一個破綻,說劉季和守襄陽的時候,帶李安拜訪諸葛故居,讓李安寫《宅銘》。李安說天子讓我在漢水以“北”(山南水北曰陽)如何如何,說明諸葛故居在漢水北。至于習鑿齒又銘,那就不知道他指了哪出江南宅院,應該是有心附會的景點。
凡此種種,可見習鑿齒的《漢晉春秋》水平真是不高。一手炮制的諸葛在襄陽說,完全站不住腳。自己文中寫南陽鄧縣,結果隨手在襄陽指了一處宅子,這手指鹿為馬,已經不是春秋筆法四字可概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