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采亭的聲音細如蚊蚋,她此時的心情其實也格外復雜緊張。
她雖然見識比慶云多些,可終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哪里經歷過如此尷尬的場景?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中也住著一只洪荒小猛獸,被湯池的霧氣一薰,那獸兒似乎更加躁動,早就脫出了心籠,周身亂躥,渾身酥酥麻麻地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慶云咽了口吐沫,彎著腰在池中一步一挨地走了過來。
他在瓠采亭的身后坐下,伸掌頂在了師姐背后的靈臺穴,
“督脈在背后,就先從督脈開始吧。”
當慶云的手掌觸在瓠采亭背心的時候,她的身子忍不住一抖,濺起一圈漣漪。
慶云以為是寒毒使然,并沒有太在意。
他的心底也開了一個小差,他忽然想起了在嵩山為殷色可推血過宮的那段日子。
殷色可因此向他表白,互約了終身。
殷姑娘,她還好么?
“你,在想什么?”
瓠采亭見慶云久久沒有動作,也并沒有用真氣導引,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哦,我只是在想,從什么地方開始。
四姐,除了任督兩條主脈,還有哪些地方行氣時有不妥?”
瓠采亭的所有意志力都在用于對抗那只亂躥的小野獸,對于慶云的文化,也只是循著本能,隨口作答,
“嗯,沖,帶兩脈,陰蹺,陽維,也有些……”
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報出了陰蹺的名字,不禁雙頰緋紅,倏然住口。
“知道了!”
慶云收心寧神,一入冥想,便無欲無知。
反倒是瓠采亭無法向他一般心如止水,心中的猛獸已經變成了洪荒巨蟒,吞噬著她的沒一分理智。
熱泉的霧氣越來越濃,慶云的手掌用暖融融的九陽真氣熨著奇經八脈,瓠采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沸騰了。
她下意識地反身一抓,這次輪到慶云打了個冷戰,心胸一陣翻涌,
“四姐,別,我有些難受。”
理智猛得占據了瓠采亭的大腦。
自己這是在敢什么蠢事!
那可是五弟行功的重要關頭,豈能打擾……
她用力咬了咬舌尖,借著那分痛拉扯著全身的神經,將那頭吞天巨網牢牢網住,重新鎖回了心門。
瓠采亭自己也在不斷行氣引導,查探每一處寒毒的殘留。
這件事畢竟只有她自己才能完成,慶云并無法感知到她自己的身體,無法感知到剛才她心中是怎樣一番天人交戰。
呼!
瓠采亭長長吁出了一口氣,
“我感覺,身上的寒毒已經除的差不多了。
我剛才提到的穴位,應該就是寒毒聚集的巢穴。
你幫李家三公子也看看吧。
你……你閉上眼睛。
我要出去了。”
慶云散氣還神,池水中蕩漾的漣漪似乎又波動了他的心弦。
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一種非常微妙的錯億之憾,但他卻又不知憾從何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