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的文明起源,可考者首推箕子。
《史記?宋微子世家》: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鮮而不臣也。
這里說到箕子不臣是什么概念?請大家復習一下前文二王三恪。興亡繼絕,箕子為商恪,不臣,但是箕子所轄之地亦是華夏沃土。雖為三恪,仍需朝貢稱藩。例證,《竹書紀年》:(武王)十六年,箕子來朝。
箕子北走前的朝鮮是什么樣子?《漢書?地理志》:玄菟、樂浪,武帝時置,皆朝鮮、濊貉、句驪蠻夷。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樂浪朝鮮民犯禁八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于三方之外。
這一段文字說明了幾件事?
東夷受到箕子教化,在四方蠻夷里最為知書達禮。
明確指出句驪蠻夷,所以無論朝鮮歷史怎么寫,當時的高句麗都是以部落的形式散居當地的,而正統的地方統治,農耕定居者為箕子之國。
所以在西周時期,朝鮮為前朝之恪,和衛國的性質相同,為大周的一部分。這一點我們在講衛滿朝鮮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過。
在東周,也就是戰國時期。“燕襲走東胡,辟地千里,度遼東而攻朝鮮。”(《鹽鐵論》)當時燕人坐大東侵朝鮮,后來導致衛氏(衛國裔)衛滿以燕人身份奪箕子之國。“燕丹散亂遼閑,滿收其亡民,厥聚海東,以集真藩,葆塞為外臣。”(《史記?朝鮮列傳》)衛滿之興就是吸收了燕丹遺留的力量,才在朝鮮之地一家獨大的。
齊管子與桓公論周時貨幣,朝鮮貨幣赫然在列,可見朝鮮之地當時并未脫離華夏主流文化圈:
(《管子》)桓公問管子曰:“吾聞海內玉幣有七廁,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陰山之礝碈,一廁也。燕之紫山白金,一廁也。發朝鮮之文皮,一廁也。汝、漢水之右衢黃金,一廁也。江陽之珠,一廁也。秦明山之曾青,一廁也。禺氏邊山之玉,一廁也……”
到了秦朝,《史記?秦始皇本紀》: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史記?律書》亦云,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內屬為臣子……”。《晉書?載記》:秦塹臨洮之險,登天山,絕地脈,苞玄菟,款黃河。
可見,對于秦朝占有朝鮮,眾史家都是持肯定態度的。
然而在秦朝末年,楚漢之爭的時候,朝鮮王衛滿的孫子衛右渠有異動。“漢興,為其遠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屬燕。”(《史記?朝鮮列傳》),也就是與漢以浿水(鴨綠江)為界,是漢初發生的事。這也就是《史記?律書》后面提到的: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內屬為臣子,后且擁兵阻阸,選蠕觀望。
隨后因“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真番旁眾國欲上書見天子,又擁閼不通。元封二年,漢使涉何譙諭右渠,終不肯奉詔。”(《史記?朝鮮列傳》)漢滅衛氏,設四郡:“夏,朝鮮斬其王右渠降,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郡。”《漢書?武帝記》
我們僅以其中玄菟郡為例,
因《漢書?地理志》:玄菟郡,戶四萬五千六,口二十二萬一千八百四十五。縣三:高句驪,上殷臺,西蓋馬。(當時高句驪為縣級行政區劃)
《后漢書?郡國五》:玄菟郡,六城,戶一千五百九十四,口四萬三千一百六十三。高句驪仍在其中。
直到《晉書》:平州,玄菟郡漢置。統縣三,戶三千二百。高句麗,望平,高顯。
我們可以看出,高句麗一直為低級區劃,在玄菟之下。但是玄菟賦稅人口呈銳減趨勢(參照前文關于漢代人口普查的講解),說明當時高句麗部落勢力在不斷強大,轉化郡民。當地的真實人口肯定不可能只有三千兩百戶那么少。
北魏時期的情況前文已經有所講解,高句麗王,需要有北魏冊封。但是自慕容氏覆滅,高句麗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藩國。獨立高句麗,其實應該從北魏年間開始計算起。
整個半島歷史,在唐代專著《通典》當中是這么概括的:秦并天下,其淮、泗夷皆散為人戶。其朝鮮歷千馀年,至漢高帝時滅。武帝元狩中,開其地,置樂浪等郡。至后漢末,為公孫康所有。魏晉又得其地。其三韓之地在海島之上,朝鮮之東南百濟、新羅,魏晉以后分王韓地。
由秦至晉,朝鮮內屬在法理上都有跡可循。現在史學界略有爭議的,無外乎是高句麗國的定性問題。
在這一節里,我們討論的是以中華文獻為主線的歷史,這與之前的半島文獻史觀有著明顯的視角差異。在他們看來,高句麗屬于半島國家不說,衛滿(燕人),箕子(殷人),甚至神話的檀君都被作為現代半島人的遠祖溯源。而高句麗在部落與王國之間的界限也被刻意的模糊。
這兩種不同的史觀之間,沒有對錯。我們需要辯證的分析歷史。你說高句麗的部落在漢代也有政權雛形,這也有可能是成立的,但當時的高句麗并非以王國的形態存在,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