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胡豆豆來說,這三種方式中,只有一個方式行得通,那就是,自己去門背后端一把椅子,腳踩在上面,然后,伸手拿回盤子。
另外兩種方式,對胡豆豆來說,打死都不可能去做。
比如第一種方式,爬上炕取盤子。因為胡豆豆的外爺這時就端坐在靠著衣柜的炕沿上,自己弄不好,說不定隨時都會得罪他外爺。
而他外爺呢,他也不能完全保證他看他時就都是順眼的。
比如第二種方式,叫他外爺幫忙取下來。
胡豆豆就會想到,他外爺剛才對他嚴厲地說的話“盤子在我手里呢,你不知道用眼睛找找看嗎?你沒長眼睛嗎?”
然后,胡豆豆就會這樣想,“你的手哪去了?你不知道用手去拿嗎?你沒有長手嗎?”
如此這般,胡豆豆為了避免他外爺對他找麻煩,便自己決定主動去拿盤子。
胡豆豆這時大腦的神經是緊繃的,他身上的每一個小細胞都開啟了對他外爺的提防功能。
他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生怕哪里做錯了什么,繼而惹得他外爺生起氣來,像暴打他外婆一樣暴打他。
胡豆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背后,輕輕搬起一把小椅子,輕輕地走到衣柜跟前,輕輕地放下來,然后,輕輕地踩在上面,輕輕地拿起盤子,輕輕地——準備一溜煙兒沖出他外爺的窯子外面去。
豈料,這時他外爺對他就是一聲猛喝。
“站住!”
胡豆豆霍地站住了,頓時頭發就像脫離了頭皮一樣,直直地豎立了起來。
與此同時,胡豆豆倒吸一口涼氣,腦子里不停地回想自己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沒錯,胡豆豆知道他外爺又找出了自己的壞毛病,他自己卻不知道。
他外爺這時沒有再跟他繞什么彎子,直接點明說道,“你剛才為什么不脫鞋子?”
“天呢?我沒脫鞋子!我踩在凳子上的時候沒有脫鞋子!”胡豆豆霍地想了起來。
他外爺的那句話,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擊痛了胡豆豆的大腦神經。
事實上,胡豆豆在他老家的時候,踩在凳子上從高處取物,一般都從來不顧忌腳上的鞋子是否脫掉,或者說,鞋子干凈與否等等。
這在胡豆豆看來都是極其簡單而隨意的事。
而且,胡豆豆的母親看到了,頂多只會罵胡豆豆一兩句,對胡豆豆來說,不痛也不癢。
胡豆豆的爸爸看到了,壓根兒就不會管,因為胡豆豆的爸爸自己都從來不去顧忌這種事。
胡豆豆猜他外爺一定是嫌他把凳子踩臟了,于是,忙回過頭去,欠下身,用自己的袖子把凳子重新抹了一遍。
抹完之后,胡豆豆覺得這下沒問題了吧,于是就又微微咧嘴笑了一下。
“嗬!你看看,這下弄美了!”
胡豆豆的外爺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你的袖子臟了,凳子也還是臟的!”
胡豆豆沒有再應聲,笑嘻嘻的,準備轉身就走時,他外爺又厲聲喝道:
“站住!”
胡豆豆霍地一下又站住了!
“你跑什么跑?”胡豆豆的外爺眉毛一橫,訓斥道,“你用完凳子不知道放回原位嗎?誰教你的?用完東西之后就一拍屁股走人了嗎?”
胡豆豆又一下被這席話擊痛了大腦神經。
“唉呀呀!我竟忘了把凳子放回原位!唉呀呀……”
很快的,胡豆豆二話不說,就又忙將凳子搬回到門背后去。
這時,胡豆豆就再沒有想一溜煙兒沖出他外爺的窯子的沖動了。
有的只是自責,自己的種種疏忽大意。
“你這行為是要不得的!”胡豆豆的外爺繼續嘟囔著,“這就好比你借了人家的東西不還一樣,你娃現在還小,長大了后,這種行為可是要不得的!”
胡豆豆腦袋像磕頭蟲樣,不停地點著,嘴巴里不停地說著,“嗯嗯嗯,對對對!”
“你不是要取盤子嗎?”胡豆豆的外爺熟練地點燃煙斗抽起來,“你喊我一聲,我順手就給你取下來了,不是嗎?你這小兔崽子,硬要去搬椅子自己來取,你不嫌麻煩嗎?”
胡豆豆心想著,“我只是怕你嫌麻煩,我怕你嫌我給你找麻煩。”
胡豆豆心里那么的一想,就覺得自己有點兒委屈,卻又不敢面對他外爺講出來。
胡豆豆的外爺說罷,覺得自己已經很餓了,于是就沒再嘟囔什么,只叫胡豆豆趕快把盤子給他外婆拿去,然后快速地把飯端上來。
“嗯嗯!”
胡豆豆點點頭,然后,跑一樣走出了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