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呈上幾本賬簿,一一翻著指給余月亭看,一處處細細說得清清楚楚,旁邊幾位鋪子里的主事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說得十分清楚,余月亭聽得分明,心中暗嘆,真是山高皇帝遠,一沒人管束,底下的人一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各處鋪子都有做空賬、假賬,吃了不少錢。
除此不算,男子心細,還注意到宅子里和鋪子里的家仆、伙計月錢支出虛高,經年累月算下來,單月錢就是一筆大支出,更遑論這些伙計采辦中吃的錢。
曹管事臉如黑鐵,上前分辯道,“府中婢子雜役中有不少窮苦孩子,還要供養家中老父弱母,我疼惜他們討生活不易,月錢便多撥了些,破了規矩,是我不對。”
余月亭微微蹙眉,心神一動,差人將府中的花名冊取來,對曹管事淡淡笑笑,“曹管事有此番善心,自然是好事,我斷然不會怪罪。
只是須得好好看看到底有幾個這樣的婢子雜役,若真是家中困難得厲害,差人每月去家中探望探望,封幾錠銀子,也算表表我余家的心意,再怎么說都是為我余家做事,自然不能虧待。”
曹管事臉上有幾分抽搐,極不自然地扯扯嘴角笑了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余月亭又再將滿府滿院的家仆召在一處,命瑞生按著花名冊上一一點名,點中退到堂外。
瑞生花名冊還沒翻到最后一頁,花廳便已是空空蕩蕩,除了對賬的主事和賬房再無一個家仆。
余月亭點了點數目,朝曹管事揚揚下巴,眼眸尖銳,“曹管事,這上頭的名字可還有足足二十三個未念呢。怎么?這些人是同鄉?家中起火了?都告了假了?”
曹管事踉踉蹌蹌上前,一下跌倒在地,渾身只冒冷汗,不住地朝余月亭磕頭,“小郎君,老奴錯了、老奴知錯了……”
人都是如此,不見棺材不落淚。見事情兜不住了,這方才一五一十交代實情。
其實不用他交代,余月亭也知道他耍得什么手段,無非是憑白往花名冊上加了這些個并不存在的名字,每月多領的月錢就都歸了他的腰包。
怪不得能佩崖州青玉。從主家身上揩油,自然半點不心疼。
曹管事交代完之后涕淚橫流,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余月亭繞他一回。
余月亭有些煩悶,讓他嚎叫得頭有些疼,忙差人將他看在一旁,待稍后一同處置。
“就這些?”
余月亭盯著賬簿微微蹙眉,這點數目遠遠對不上查出來的虧空。
“還有!”
見曹管事失了勢,其他主事沒了顧忌,紛紛上前陳述自己查出來的錯賬、漏賬。
大多都與曹管事有干系。
饒是一慣含笑的余月亭,面上也有了幾分怒色。
原來這曹管事在青州一手遮天行了許多不義之事。不單是虛報了家仆數目,冒領月錢。
還借著這管事身份的便利,將自家沾親帶故的親戚悉數安排進了各個鋪子、莊子,里應外合,做空賬簿,盜用了不少公戶上的錢財。
后又嫌如此來錢太慢,索性挪用了許多錢打著余家旗號,私下在外放貸,利息之高,遠遠超過余家別處的錢莊子,民怨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