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風一掃,翻起眼皮看了看倒吊在樹上奄奄一息的人,意有所指,“這便是同王家作對的代價。”
這話余月亭瞬間明白了,這出戲原是唱給自己聽的,自己降低糧價,在長期壟斷、扼住青州各項生意命脈的王啟東面前,就是公然與他作對。
余月亭冷笑一聲,“殺雞儆猴,倒是一出好戲。”
閽侍笑笑不答話,只伸出手在一旁引著路,“小郎君,這邊走。”
進入宴廳,空無一人,閽侍拱手笑笑,卻不見得有多恭敬,十足的敷衍,“小郎君稍候片刻,我家家主馬上就到。”
閽侍退出廳去,卻未離開,在門口觀察著余月亭的神色,只被晾在一旁,眼前的小郎君卻沒有不快之色,神色始終淡淡,悠悠然展開手中折扇,與身旁男子有說有笑。
顧云安看看余月亭,頗為興趣地問余月亭道,“這王啟東將你晾在此處,連一壺熱茶都不上,分明就是有意折辱,你怎地不惱?”
余月亭莞爾一笑,“既是鴻門宴,咱們便安心看戲,這不過是個開場,待會兒方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大掌柜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顧云安笑笑,“你倒沉得住氣。”
余月亭偏頭悠悠看向窗外,方才的月門遙遙正對這宴廳,那個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
余月亭眼色一沉,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到正對著門口的案桌前,窗外場景一覽無余,冷聲說道,“他既要我看戲,我就看個清清楚楚!”
門外的閽侍聽得話語落地,眼底一沉,匆匆朝孤葉堂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聞得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余家小郎前來,真是有失遠迎啊!”
一個肥碩的身影出現在面前,一雙眼睛精光四起,精明無比。只這雙眼睛都能肯定來人便是王啟東。
余月亭不卑不亢,微微拱手,“王大掌柜,久仰大名。”
王啟東大步走到堂上主位一屁股坐下,眾仆魚貫而入,頃刻之間各個案幾之上朝擺滿了四濕四干八個果盤,一盤通紅的荔枝還帶青葉,下頭用冰鎮著。
各色菜式陸續上桌,一樣比一樣還花哨復雜,看得人眼暈。
王啟東道,“久聞鶴州余家之名,未得機會前去拜訪,如今小郎君遠赴青州,王某也才得知,未曾盡地主之誼為小郎君接風洗塵,真是失禮、失禮。我先自罰三杯。”說著仰脖一氣將三杯酒一飲而盡。
余月亭暗罵一聲,真是老滑頭,三言兩語之間便分了主次先后,言語之間,便是在這青州地界他王啟東是主、余月亭是客。
顧云安在她耳邊輕聲道,“此人不善,強龍不壓地頭蛇。你莫要輕舉妄動。”
余月亭拍了拍顧云安桌下的手,示意他自己不會莽撞。
舉杯起身對王啟東一笑,“王大掌柜這話說的可就客氣了,余家在此有宅有地,此番我也算是回家,回自己家怎能勞煩王大掌柜接風洗塵呢?這不合規矩。”
她抬眼看了一眼府宅,有些遺憾地說道,“想來當年我父置宅之時,也曾來看過王大掌柜這處宅子。后來不合眼緣,便棄了未買。”
余月亭仰頭定定看著他,兩人都清楚那句沒說出的話。
你這處宅子是我余家當年挑剩的,你在青州置宅立根在我家之后,如今同我擺什么主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