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金融這些年,李洛見了許許多多粉飾太平的客戶。
一個食品公司,明明存貨期末余額一年比一年多,年末的存貨根本就銷不出去了,銷售總監卻信誓旦旦地說:“我們是為了年末雙十一下游大量訂單做準備呢!”
一個消費貸款平臺,為了通過增發貸款總額賺取手續費,拍著胸脯打包票:“我們的信用風險評級標準從未修改過,三年前的A還是如今的A!”其實從征信數據來看,現如今的A級貸款或許已經淪落成為了當年標準下的B-級。
客戶沒有義務對資本中間商保證百分之百真誠,但資本市場的逐步規范和完善是每一個市場參與者的責任。
甲方對于公司運營、財務數據的刻意隱瞞,或者未曾及時披露可預見的政策、稅收、財務、知識產權等風險,不僅不利于投資銀行依據真實情況協助公司完成融資業務,更是觸及了道德和法律邊緣的界限。
“謝謝你。”李洛起身,燦爛地沖廖為笑了笑。開門離開辦公室前,李洛又神秘兮兮地湊回他身邊,問道:“你知不知道周詩亦和那個安德里·楊是什么仇怨?他周末怎么這么沖動啊?”
廖為小眼睛瞪著李洛,嘴角有些抽搐,“周詩亦不是對你稀罕得緊嗎?你自己問他啊。來問老子干什么?”
“我問了啊,他不肯告訴我。”李洛攤手。
“走走走!我看你空得很,真煩!”廖為推推攘攘地把李洛趕出了辦公室。
……
李洛對于今早幾個會議收集的資料很是滿意,興高采烈地去樓下赴王希的約。一出寫字樓的旋轉門,寒風裹卷著雪花襲來。她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肯德基門口,發現王希竟然站在玻璃門外等她。
王希的穿著……仍舊是王希的樣子。零度的天氣里,她在低領淺色毛衣外頭松松垮垮地搭了件皮草,包臀裙配著直筒靴,小腿和膝蓋露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李洛笑了笑,上去和她打招呼,“希姐,怎么不在里面等呢?”
“我也是剛到。”王希笑著說,熱情地上來擁抱了一下,頭發間馥郁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李洛微微皺眉。
肯德基二樓,王希端著塑料餐盤,挎著與場景極不和諧的愛馬仕,左閃右閃地躲過了幾個狂奔亂跑的熊孩子,在李洛對面艱難地坐下。李洛眼看著王希那百分百獺兔毛白色圍巾差點兒就沾上了桌子上的番茄醬,心里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覺得眼前的場景趣味十足。
兩個人的午餐很簡單,香辣雞腿堡、黃金脆皮雞、**香骨雞、老北京雞肉卷,還有兩大杯黑咖啡。
寒暄了幾句后,王希笑著客氣道:“本來不想打擾你,知道你忙。主要是市場真的很冷清啊。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合伙制,我跟的這個合伙人吧,實在是不太能抓項目……”
李洛啃著雞翅,點點頭說:“嗯,明白明白。我一定多幫你留意。”這話說得沒什么誠意,畢竟李洛一個VP,很難左右客戶對于會計師的選擇。更大概率是當客戶主動更換會計師事務所的時候,起到一個推薦作用。
可她既然來赴約,面子上總得過去。畢竟當年,王希還是給自己介紹了些行內人士,推薦了些職位。
王希把自己手里那個點綴得珠光寶氣的手機“啪”地往桌上一摔,問道:“李洛,你這樣敷衍我,有意思嗎?”
李洛抹了抹嘴,把炸雞咽了咽,一臉無辜地說:“希姐,你說什么呢?項目中會計師事務所的選擇,原本就是甲方客戶的意見為主。我們做券商的,說了也不算啊。”
“那你實話實說唄,打什么官腔?”王希抓了一個漢堡兇狠地咬著,口紅沾在了面包上。她好像和那漢堡有仇,惡狠狠地咀嚼著。
“不是,我……”李洛眼見著自己印象中那個禮貌客氣、舉手投足自帶儀式感的貴婦人忽地搖身一變,成了眼前這位一身匪氣的大姐大,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接茬。
“丫頭,你今天為什么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