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同亮惡狠狠地瞪了李洛一眼,一字一頓地說:“你、來、賠。”他心里咒罵,這蠢妞竟然還在心疼幾百幾千塊的茶杯?曉不曉得自己連幾個億的案子都沒了?
他顫顫巍巍地問:“不是谷總,您這翻云覆雨……”譚川林在桌下踩了他一腳,他忙改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日子,過得不舒坦嗎?咋就想不通……”
話問到這兒,似乎已然到位。林穆此時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裴同亮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谷莎貌似被裴同亮戳到了痛處,自己喃喃不斷地訴說起來:“我真是沒想到,這人自己家里三個打掃衛生阿姨的錢,也要往公司賬上走?真特么豬油蒙了心!十幾年的交情,都喂了狗了!”
李洛拿起茶杯一口一口地抿著,沒有去看她。谷莎話中所指,應當是她合伙人邊廣雄挪用公司財產私用之事。但其實谷莎和邊廣雄的矛盾早已積累多年,內里利益牽扯錯綜復雜,具體誰對誰錯,外人分辨不清。今天若是邊廣雄坐在這兒,估計也能列出谷莎一堆破事兒。
“我不想干了,太特么沒意思了。”她不需要任何人搭腔,繼續爆發,“我離個婚也叫影響公司形象?這破公司有啥形象?我生完孩子兩小時,還躺病床上就去給他開線上協調會的時候,他怎么不說我影響公司形象了?”
李洛垂著眼眸思考,從谷莎激動的情緒判斷,她這個決定應該是不久前倉促做出的,并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也難怪裴同亮先前并不知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若不是方章做的私募行業報告和這奇怪的餐廳選址提醒了自己,她也不會去找目前正在珀森工作的朋友詢問,亦不會在幾分鐘前收到訊息,得知近幾天珀森上上下下松弛懈怠、一把手根本懶于管事、傳聞基金將要解散的消息。
若是谷莎洗手不干,歌爾是個新基金新團隊,和KD的項目應該還是能夠磕磕絆絆地開展,無非進度快一點慢一點之別。
但是珀森不同,作為已有一定年限的基金,珀森的投資理念是谷莎主導的,投資人是她一手牽來的,管事的合伙人是她一力提拔的。她一走,投資人必然會想法設法地撤資走人。到時候她不用主動關門,盤子也會迅速縮水。
裴同亮跟個客戶,先前還在血腥掙扎,奮力擊退與他搶手中鴨子的其他投行,現在鴨子轉眼又要自殺投井,也是夠悲壯的。
林穆似乎一直在開小差,自動屏蔽了谷莎激動萬分的抱怨聲,懶懶散散地玩著手機,收到了一條莫飛的消息:“亦舟的人員安排有變動哦。”
他抬眸掃了眼李洛,這女人一如往常般興高采烈的,估計已然翻篇了……說明是亦舟負她在先。但周詩亦那性格,竟然愿意放人?
他將目光移至窗外,心想,周詩亦應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人行事不擇手段,不過對她倒還真不錯?
林穆微微搖頭,心中升起一絲鄙夷,周詩亦當時為了追她,那么下作的伎倆都能使上,簡直是毫無顧忌……
手機一震,上面蹦出一條李洛的消息:“怎么這么久都不上菜呀?”
林穆轉過頭去,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李洛朝他狡黠一笑,眼神并不深邃,卻映著一剪春色,似滿天蔚藍,輕輕拂去空中的陰霾。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旅人,隨著滿載箱子的一隊牛車正要啟程,回頭看了眼天邊金色的朝霞,便再沒能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