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在灣區的日子,是我覺得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但是詩亦他并不快樂。后來,他提出要回來創業,我辭了管理咨詢的工作,陪他回來。”
一年多以前,李洛和周詩亦坐在亦舟樓下廣場的花崗巖水池邊,他鏡片后的眼神執著而單純,憶起幾年前的往事。“……那段時間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以為日子就這么過了……”
“他說想做教育AI,執拗得要命,一個一個地發郵件,鍥而不舍地去聯系相關領域的教授學者。我怕他太累,背著他讓我父親請動Paulson教授和他的研究團隊,Paulson也對亦舟的核心產品開發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論文摘要的開頭我至今還記得:‘人類的大腦不該去適應工廠化的教學’……我給他發郵件時,沒抱太大希望,但是Paulson不僅很熱情地接待了我,還給我引薦了幾位博士生……”他言語間的觸動,李洛至今記得一清二楚。
“后來詩亦得知我在背后做的這些,勃然大怒,和我提分手。”南含笑說到這里,音色很低,帶著苦澀的味道,“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幫幫他,怎么就這么招人厭?”
李洛睫毛微顫,盯著玻璃杯上燭光的倒影曳曳,始終不知該說什么。
要說為什么招人厭,也挺明了。
周詩亦的性子清高又自負,本以為Paulson對于自己的知遇之恩來自于一種志同道合的相契,滿足了他的理想主義情結。
南含笑在這中間摻的一腳,讓他自己都辯不清Paulson對他究竟是真心的賞識,還是假意的幫襯,他自然會懊惱。
“后來我在亦舟投資的股份,名義上轉給了Paulson,由優寧替我代持。一方面,詩亦希望董事會有優寧的參與;另一方面,我們分手之后,我的狀態一直不好,所以我父親逼他和我撇清一切關系。權衡之下,我們就選擇了代持這個法子,瞞過我父親。”
李洛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亦舟的盡調做了大半年,連這也沒能查出來。還好做的不是IPO,不然觸碰的這些個IPO申報雷區:股權代持、股權結構不清晰,還得周詩亦的前女友來披露給自己。
優寧在董事會的不作為向來疑點諸多。當時派蒙的收購,林穆首先針對的就是優寧的股份,覺得鮑曉茜作為董事虛有其名、德不配位。現在來看,他的確是找對了方向。B輪融資那會兒,每每和周詩亦提起優寧的股權,他從不曾正面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比如說,Paulson對于公司的發展指導意義早就遠不如從前,也不怎么積極指導公司經營,為何還要保留優寧在董事會的席位?
又比如說,優寧明明是亦舟第四大股東,幾個月前怎么又輕易讓退了董事會的位子?
再比如說,前些日子鮑曉茜專程跑來周詩亦家找他,見到自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周詩亦后來對此也是只字未提。
這么想來,這之間的種種不過是周詩亦和南含笑二人之間的事罷了。先前自己一個外人,揪著人家的私事不放,真如跳梁小丑一般,可不是難為周詩亦當時還得給她這位死纏爛打的財務顧問找個臺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