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時候,蕭菲飛舉辦個人攝影展,邀請李洛去轉轉。李洛拿到請柬后,發現展覽地點在一影社。
黎越告訴李洛,這次是南含笑一直熱心地請一影社的幾位創始人幫助蕭菲飛策展。除此之外,他們還提供場地、協助宣傳、請贊助商,南含笑名下的藝術基金也是這次影展的贊助方之一。
李洛倒不認為南含笑是出于和自己的私交幫助蕭菲飛的。
南含笑和自己這種打工族不同,她的生活主要就是掛一些頭銜,兼一些名頭,什么什么秘書長,某某某某副主席,然后在各類藝術基金、公益展覽、慈善演出當中轉悠。她如果欣賞蕭菲飛的作品,順手提攜一把也不費勁。
蕭菲飛的影展主題是“蝶”,作品里的女人年齡背景各異,唯一相同的是她們都有蝴蝶紋身,或在腳踝,或在肩胛骨,或是背上一整片的蝴蝶翅膀。這一系列照片她大概籌備了兩年多,前后采訪收集了二十多個蝴蝶紋身的故事。
她認為紋身是一種視覺語言。女性的身體除了配合一種大眾文化,呈現社會對于某個群體的主流審美觀,也可以擁有細微的自我故事、自我表達。
她在采訪中,總是詢問這些鏡頭中的女人,會如何定義自己的身份。她們當中,有的認為自己是一位母親,有的是學生,有的是護士。但紋身背后的故事,又與她們各自的身份無關,從時光的埋藏里刺出,翩躚著悔不當初、眉飛色舞、欲言又止,最后定格在了照片里一動不動的蝴蝶上。
一影社藝術空間挺敞闊,除了“蝶”攝影展覽之外,還有一個區域留給教育計劃中心,展出一些學生作品。這一塊的展出內容就顯得稚嫩而商業化,沒什么藝術含量。
今日擺的是一個高中生國際交流攝影節的獲獎作品。簡單地掃過一張張宣傳圖時,李洛注意到贊助方里列有云畫教育。
在展的照片更像是學生們自己的隨手拍,陽光操場下的運動會、暑假沙灘上的捉螃蟹、學軍學農基地黑乎乎的星空。
構圖水平差,曝光不到位,對焦不準確,但卻美好、真實、不加修飾。
一看活動日期,這開展儀式還就在今天。李洛笑了笑,閑逛到獨立藝術區的室外庭院。如她所料,周詩亦就站在草場地上,參加剪彩儀式。邊上的工作人員和他說話,他禮貌地低頭聽著,偶爾點頭微笑,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和她初見他時一樣,周詩亦雖然整個人清清冷冷,神情卻溫和,甚至帶著些木訥的意味。那時候,她從紐約搭六個小時的飛機,參加在三藩召開的全球機器學習技術大會,為的就是能在會議結束之后,和他探討亦舟的融資需求。
如今再次看見他,還是類似的場景。他站在臺上,匯聚了眾人的目光;她站在臺下,靜靜地看著。
毫無邏輯地,周詩亦很快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二人視線相接時,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卻分得清當初那段感情承載了它本就不該承載的東西——那是她對于理想不切實際的期許,對于感情勉力為之的妥協。
剪彩結束,隔著熙熙攘攘涌動的人群,他朝她微微一笑,她亦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