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滿朝諸公在此,一旦真說出了那一句“要當官”的話語,韓琦這一輩子經營的名聲,皆要付之東流了。
朝堂的沉靜,尷尬得有些可怕。
最尷尬的就屬韓琦自己,再這么沉默下去,就算不說話,也免不得一個貪戀權勢的名聲。
韓琦終于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陛下,臣前幾日就想過告老還鄉,只是許多事情羈絆住了,今日既然陛下說出來了,老臣也不多言,老臣愿告老還鄉,以此殘生,教導家鄉子弟進學讀書,再報家國社稷。”
“如此”趙曙還假裝思慮一番,然后一臉悲痛說道“朕倒是不愿意韓相告老,這朝堂之事,還有許多要倚仗韓相操辦,但是念及韓相年老體弱,不適合為國操勞,朕也就只能應下了韓相之請。”
當趙曙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韓琦整個人都瞬間萎靡了不少,一身精氣神去了大半。
卻也立馬有人出言“陛下,韓相乃棟梁之臣,柱國之石,如今正值陛下親政之際,臣以為該奪了韓相之情,讓韓相暫時繼續輔佐陛下一些時日,待得一切安定,再放韓相歸鄉不遲。”
趙曙還煞有介事想了一想,又道“每每看到韓相,總讓朕想起父皇,父皇就是因為國事操勞過甚,享年不過五十三歲,嗚呼悲哉。再念韓相五十五歲高齡,實在不忍,實在不忍吶朕欲封韓相為儀國公,另外讓韓相回鄉,把相州知州之職兼在手中,如此諸卿以為如何”
還有人準備再勸,但是卻被早已等候多時的馮京給截胡了,只聽馮京人還沒有出得列班,就開口大喊“陛下圣明,如此仁心對待老臣,實有先皇之風范。”
趙曙也不多等,立馬開口“來人吶,擬旨,還要多加賞賜韓相這么多年為國效力之勞苦。”
說著擬旨,趙曙把五方大印全部擺在了御案之上,一方一方揭開木蓋子,然后抬手一指,問道“如此恩典旨意,請問哪位卿家知曉其中那方大印最合適啊教一教朕。”
趙曙顯然不是不知道,他是要顯擺他面前的這五方大寶,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他趙曙,大宋的皇帝,手中拿著這五方大寶。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朝堂往后,到底誰說了才算
看著那一方一方的大寶,有人驚駭不已,有人欣喜非常,有人樂見其成。
皇帝趙曙,從今日起,親政了
馮京立馬答道“陛下,以皇天景命,有德者昌最為合適,以表彰韓相之德。”
趙曙大手連連去抬,把五方大寶看了個遍,似乎才找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那一方,抬起來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開口“速速擬旨來,一并在擬旨兩份,擢升知諫院唐介為御史中丞,擢升甘奇甘道堅為知諫院。”
馮京更是不問也答“陛下,另外兩份擢升之圣旨,當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寶最為妥當,以為代天下旨,選官為民,庇佑天下蒼生百姓。”
趙曙又再把其他四方大寶挨個看了一遍,才選到這方,說道“圣旨速來,朕親自加蓋大印”
韓琦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卻又努力維持著身形。
他不知道昨夜皇宮里發生了什么,但是此時他知道,皇帝真的得勢了,太后不見了。
韓琦正在多想,難道皇帝把太后殺了
或者皇帝把太后囚禁了
韓琦此時不敢多問,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得弄清楚這個問題,只有這個問題弄清楚了,他才有再起的那一天。
最好最好是太后真的死了最好是這個結果。
如果是這個結果,韓琦就有資本與皇帝搏一把了。
想得這么多,韓琦再也沒有一句言語,連謝恩都忘記了。
大喜的趙曙,倒也不在意韓琦謝恩與否,已然開口“有事啟奏,無事今日就退朝了。”
沒有人奏得任何事情,興許有人應該今日有事要奏,卻也沒有去開口。
趙曙起身,大手一揮“退朝,中書省快快就圣旨擬好送到御書房來。”
說完趙曙已然轉身而去。
隨后,韓琦罷相的消息,如風一般傳遍了整個汴梁城。
甘奇也收到了這個消息,坐在家中,一壺小酒,幾碟小菜,甚至還唱起了曲子“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甘霸聽得甘奇唱著這個曲調,笑道“大哥,咱們人再怎么少,也沒有少到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啊就算是昔日在街頭晃蕩的時候,那也是有幾十人馬的。”
甘奇笑而不語,把酒杯一抬,一飲而盡,再倒滿,又飲盡。
此時門外李憲來了,傳旨,皇帝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