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相公所言,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是啊,若真是狄青居首功,若是讓甘道堅竊居首功,把甘道堅如此重賞,必會適得其反,還教軍將們心有不忿,是當慎重。”
曾公亮一個頭兩個大,果然大事不妙,甘奇的托付,本是兩人結盟的開始,本是曾家世代公卿的延續與保障,此時陡然間,怕是善緣沒結下,反倒教甘奇看輕了他曾公亮與曾家。
正在曾公亮著急的時候,忽然遠遠從大殿門口那邊傳來支支吾吾一語“微微臣曾曾孝寬,有奏。”
一直站在大殿門口的曾孝寬,從人群之中出來,一身青色官服,顯示了他官階低微。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朝堂之上面對一兩百號上官出言,還有些莫名的緊張,說話的聲音都是支支吾吾的。
“頭前來”趙曙抬手一招。
曾孝寬,若不是今日是他帶回來的捷報,他都沒有資格出現在朝堂之上。聽得皇帝話語,他低頭躬身從中間往前走,路過一位一位的白發相公們。
頭前單獨見皇帝的時候,曾孝寬只有激動,都忘記緊張了,此時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所以緊張無比,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想抬頭與諸位相公們點頭示意一下,或者眼神交流一下,卻也不敢抬頭看他們。
好在走到最頭前的時候,他爹說了一句話“有話好好說,期期艾艾是作何”
就是老爹這么一語,曾孝寬感覺緊張少了許多,這就是家世的區別,他爹是當朝宰相,就是不一樣。
“你有什么要說的”趙曙問道。
“微臣是聽得諸位相公們都在談論甘先生之事,恰好微臣又剛從燕京回來,所以微臣就想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說一說。”
“快講一講。”給自己妹夫封個官都這么麻煩,趙曙有些急了。
“遵旨。微臣在短短一個多月內,去了兩趟雄州,皆是為了傳旨。第一次去的時候,正好碰到甘先生于巨馬河北岸被遼人忽然襲擊,背水一戰。那時候微臣剛到雄州,正見到甘先生帶著幾千人馬與一千多輛車架從雄州出發。”曾孝寬說到這里停了停,吞了吞口水,終于敢抬頭看一眼眾人了,頗有一種過堂受審、出言作證的感覺。
隨后又道“甘先生過河了,微臣就想到衙門里等候著甘先生回來再傳旨,不想兩三個月時辰之后,竟然傳來了甘先生在巨馬河北岸開戰的消息。微臣又連忙出門而去,正見到狄相公帶著大軍從雄州匆忙出發前去支援,微臣當時驚愕不已,連忙坐車跟了上去,狄相公的支援之軍還未過河,忽然就聽得對岸甘先生大勝遼駙馬蕭德讓幾萬大軍的事情”
說到這里,曾孝寬停住了。
曾公亮立馬接道“富相公,犬子之語,可皆是親眼得見,親耳聽聞。甘道堅好心好意去送禮,被遼人忽然襲擊,以寡敵眾,背水一戰,那時候狄青卻還在北岸。功勞在誰,豈不是一目了然”
真是我的好兒子,曾公亮大概如此想。
趙曙也是眉開眼笑“富相,朕覺得曾相言之有理。”
朝中又是一片恍然大悟的模樣,要說這些高官們,本也個個是人精。但是這些人精聚在了一起,人一多,反倒個個成了吃瓜群眾,兩邊被人牽著走。這倒也符合人類這種群居動物的特性。
“這么說,倒也還真是。甘奇帶著幾千人面對數倍之敵突然襲擊,本應該是措手不及一場大敗,不想他還能臨時指揮調度,背水一戰,可見此子當時是何等臨危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