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后沒繃住,率先開口呵斥了一句,她怕自己再不開口,那道目光就要鉆進她的錦繡華服里面去了。
姜翎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道:“皇后娘娘請恕罪,臣大病未愈,無法起身行禮。”
“無妨,水月庵是個靜養的好地方,待你去了那里,多的是時間將養身體。勸你識趣,自己過來,否則本宮只能讓人把你請過來了。”
皇后把“請”字說得極重,表明了她的態度:即使中間隔著太后,她今天也要把人帶走!
姜翎笑嘻嘻地道:“那就勞煩皇后娘娘讓人來請臣吧。”
皇后咬了咬后槽牙,冷哼一聲,將手一揮,隨她而來的八位健壯宮女便向床榻逼來。
眼看前頭那兩位宮女就要踩到床前的踏腳了,姜翎突然驚呼起來:“皇祖母,救命啊!皇祖母,救命啊!……”
她像一臺通了電的復讀機,不停地重復這一句。
有道是渾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誰能想到平日里裝腔作勢的遺玉郡主,竟會像市斤瘋婦般,不管不顧地大喊大叫?
皇后被她吵得腦仁兒疼,閉了閉眼,冷聲道:“還愣著干什么,堵上嘴,帶走,真是沒教養!”
她話音一落,屋里突然安靜下來,就連那煩人的求救聲都消停了,皇后目光往下一滑,赫然對上一雙蒼老卻凌厲的眸子。
皇后娘娘的威儀+100%,在對上那雙眸子后,霎時就變成了慫+100%。
“母……母后……您醒了?”
姜翎暗戳戳的笑:瞅瞅這可憐的娃兒,都嚇結巴了,怎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太后沒理皇后,而是喊了一聲:“春蘭!”
跪在外間春蘭聞聲而至,不用太后吩咐便噙著淚上前,扶太后坐起來,在她背后墊上軟枕,又把錦被給她蓋至腋下,然后跪在床前踏腳上,默默不語。
太后坐好后,先伸手重重地戳了一下姜翎的額頭,看她齜牙咧嘴,這才斂了眼角的笑意,轉頭看向戰戰兢兢的皇后。
“我們囡囡的規矩確實學得不好,她還沒出生,父親和嫡母便為奸人所害,生母也因此落下病根,沒等她長大成人便早早去了,她生于厄難,養于困頓,自幼失怙,自是比不上德雅這樣從小嬌養的皇室貴女,若有冒犯之處,還望皇后海涵。”
太后一句“為奸人所害”,嚇得皇后冷汗都下來了,她雙手藏在寬袍大袖之中,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手心,才能穩住自己不會“噗通”一聲跪到地上。
十三年前,渡口慘案發生,先太子一家被屠殺殆盡。
當時還是皇后的趙太后雖然傷心欲絕,但并無旁的舉動,也沒說報仇的話,世人皆以為她認命了。
誰料幾年后,趙皇后突然發難。
就在先太子忌日那一天,當今皇上的外祖被抄了家,十歲以上男丁問斬,十歲以下流放,女眷沒入教坊司,就連盛寵不衰的鐘粹宮貴妃娘娘,當今皇上的生母,也落了個三尺白綾了卻余生的下場。
那一日,剛被立為太子的當今皇上,被委派了監斬官的差使,而周皇后身為太子妃,也是陪客之一,他們夫妻二人,親眼目睹了外祖家的舅舅和表兄們,是如何人頭落地的。
從那以后,她就對趙太后有了心理陰影,看到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地的鮮血和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