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慈寧宮后,昭陽長公主的心情便低落起來。
每次看到姜玲那張酷似亡弟的臉,她都會忍不住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里,她不僅失去了嫡親的弟弟和玉雪可愛的侄兒侄女,同時也失去了她摯愛的丈夫和她的嫡長子。
哪怕渡口慘案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哪怕所謂的兇徒已然伏法,但她依舊無法釋懷,每每想起來,只覺得心痛如絞,恨意滔天。
嚴惜月到底是女兒家,比她哥哥貼心多了,見母親神色不渝,似又想起了從前,忙上前挽著長公主的胳膊,撒嬌道:“母親,我也想跟二哥一起去玩,二哥自己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都不帶我!”
嚴世釗忙向長公主解釋道:“母親,我沒有,您別聽妹妹瞎說,忠民哥哥不日便要出征漠北,蕭世子約了我和八王爺一同為忠民哥哥踐行,邀約的都是些舞刀弄槍的武夫,妹妹乃閨閣女子,只怕跟我們說不到一處去。”
嚴惜月噘著嘴跟她哥哥抬杠:“舞刀弄槍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弱女子,騎馬射箭還是挺在行的,母親都夸過呢,再說,忠民哥哥又不是不認得我,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這位“忠民哥哥”名叫唐維遠,字忠民,出身將門世家,二十來歲的年紀便已是正四品宣威將軍了,父親是驃騎大將軍唐勝武,嫡親姐姐是宮中的賢妃娘娘。
而昭陽長公主的駙馬、已故先忠勇侯嚴立廣,也是武將出生,而且長公主本人亦是精于騎射,身手了得,因此嚴家的孩子走的都是文武雙全的路子。
嚴世釗也是武將,但由于種種原因,他沒機會上戰場,跟其他京都勛貴人家的子弟一樣,只能領著俸祿混日子。
因此,他對即將上戰場的唐維遠既羨慕又欽佩,還有暗藏的向往。
兩兄妹這一通嘴皮子官司打下來,到底沖散了長公主心底的恨與痛,看到嘴翹得都能掛油壺了的女兒,她不由失笑道:“釗兒,如果蕭世子沒說不能帶女眷的話,就帶你妹妹同去吧,我估摸著靈兒那丫頭也會去,她倆頗為投契,你妹妹去了也不會無聊。”
這個時代目前還沒有程朱理學,雖然依舊遵循著《禮記》中“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的男女大防,但民風卻頗為開化,尤其京都地界更是如此,才子佳人們,時常聚會宴飲,頂多不過是分桌而食罷了。
長公主發了話,嚴世釗自然不會頂撞母親,哪怕心底里覺得帶上妹妹多有不便,也還是應允下來。
……
冬日,天黑得早,哪怕天氣晴朗,到下午五六點時,日頭也有西沉的趨勢了。
但這一點兒也不影響京都的熱鬧與喧囂。
東城區是京都最繁華的區域,這里各種高檔商鋪高檔酒樓林立,多如過江之鯽。
而華安街又是東城區里的頭一份,只因華安街上坐落著京都第一酒樓:云來大酒樓。
華安街口,昭陽長公主的車駕便停在此處,嚴世釗和嚴惜月下車后,對馬車里的長公主揮了揮手,這才帶著丫鬟隨從數名,往云來大酒樓走去。
兄妹倆進酒樓后,報了蕭世子的名號,便有殷勤的店小二領著他們上了三樓,來到天字一號雅間門前。
雅間門口守著兩位穿得頗為單薄的青衣護衛,在這個天氣穿這么少,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那兩名護衛顯然認得嚴家兄妹,抱拳行禮道:“小的拜見小侯爺,清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