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回趕,阮棲跑到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心口火燒火燎,思維也遲鈍地不像話,腦袋空空,好像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看到被火焰吞沒的雪白長袍,火舌舔舐間偶爾掠過的金色發絲,她還是從心底里生出一股不可控的憤怒。
他們怎么敢這么對艾洛爾。
她突然回來,村民一陣騷亂后都朝她走過來,這么一會兒的工夫,他們手里多了不少工具,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無比兇惡。
阮棲攥著短劍,突然笑了下,低聲對芭芭拉說,“我這顆剛長出來的良心好像有點問題,間歇性地工作。”
比如現在,她的良心告訴她要罷工了。
去踏馬的善良,去踏馬的無辜,敢傷艾洛爾,她非得讓他們付出點代價不行。
火光漫天,蒸騰的熱氣烤干人的肌膚,艾洛爾垂著頭,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
然而這種流逝,這一年來他已經經歷了許多次。
木頭燃燒時時而發出爆裂聲,恍惚間,艾洛爾仿佛看到了一個又一個人影在離自己遠去,他們都是來救他的騎士,然而在這里,他一次次被放棄。
被拋棄是芙娜心里的隱痛,于是她便要艾洛爾跟她一起經受一次次被放棄的絕望。
在這里,艾洛爾是囚徒,是永遠也無法靠自己逃出去的獵物,所有人都以為女巫給他的詛咒是沉睡,其實恰好相反,她的詛咒是要艾洛爾永遠清醒,清醒著被火舌炙烤。
艾洛爾輕輕笑了下,金色的發絲落在頰邊,隱隱灼痛,視線朦朧間,他抬了下眼,竟隱約瞧見一個人形輪廓。
阮棲闖進火里,才算是真正擺脫了那些發瘋的村民,他們手持著武器站在外圍,冷眼旁觀著這場大火。
她斬斷了綁著艾洛爾的繩索,把虛弱的小王子抱了滿懷,他在火里待了太久,臉頰顯出不正常的暈紅,唇瓣卻是干澀的。
往日水靈的小王子像是干枯的玫瑰,只余下一點血色,脆弱又安靜。
阮棲喊了他幾聲,艾洛爾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回答,只是把手指輕輕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指尖滾燙通紅。
模糊間,他似乎是很輕地笑了下。
阮棲緊抿著唇:“傻子。”
都被燒成這樣了,還笑,笑個屁。
她把懷里的人抱緊,隔著繚繞的火舌看到了外面那群村民的眼睛,兇惡的,冷漠的,完全沒有一點人類的良善。
阮棲垂著眼,再也不看他們。
“芭芭拉,我要許第二個愿望。”
進入黑暗森林之后,阮棲就再也沒有主動對芭芭拉許過愿,因為她很清楚,芭芭拉對她的承諾是她保命的東西,不可以隨便揮霍。
芭芭拉沉默一會兒:“你說。”
兩人本質上其實只有利益關系,阮棲答應幫它尋找可以接觸詛咒的東西,它就要拿出所有的力量來滿足她的條件。
他們都清楚,愿望這個東西用一次少一次,芭芭拉的力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