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在李蟬眼中一閃而過,只是過去了一瞬。
那時的程煉年輕體壯,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和現在的模樣差別很大,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兩者是以一人。
他夫人生出一枚鐵胎,難道是妖魔托生人腹?
“如何?”
榆木床板上的程煉沙啞地問了一句,語氣懷疑又有些期待。
“不急。”
李蟬搖搖頭,左手托著劍柄,右手二指托住劍尖。
這柄短劍僅有半斤重,劍刃極其鋒利,僅憑著劍身的重量壓下來,就差點能割破皮膚。
他青眼見清,丹眼見濁,青眼洞見虛妄,丹眼能照見妖魔原形和執念。但只是一眼看去,并不能將妖魔身上的因果完全看透。
要看得更深,便需勾動這一縷執念,再行演化。
……
西蜀多絕地,劍閣尤甚之!
懸崖崢嶸聳立,大風呼嘯,云霧漫卷,吹得山間本就岌岌可危的棧道左右搖晃,兒臂粗的鐵索嘩嘩亂響。
山霧把鐵索表面潤得涂了油般的黑亮,手抓上去,像是抓著一條不安分的大黑泥鰍,只待這泥鰍一個竄溜,人就要跌進那看不見底的霧淵里。
向導兩腿打顫,喉嚨里擠出的話被山風吹得一斷一續。
“程……程署令……再往前……去不得了……”
程煉古銅色的臉上的不知是汗還是霧凝的水珠,他的衣服在風里獵獵作響,把木杖往崖縫里狠狠一插,穩住了身形。石屑飛濺,他回頭喊道:“怎么去不得?”
聲音蓋過了風聲。
向導躲到崖壁凹處避風,一屁股坐下來。
“程署令,程署令!只不過為了打造柄好劍,何必非得往這鬼地方鉆?聽說玄都就能買到烏茲國的花紋鋼,鍛成寶劍可削鐵如泥,還有勝吾山的赤銅……”
“你懂個屁。”程煉往向導身邊一坐,解開水囊猛灌兩口,用袖口擦了把嘴,“鐵要好鐵,泉要好泉,我游歷天下已有六年,外邊的好東西大都被人占盡了,只有人跡罕至的地方才找得到寶貝。”
向導嘆了口氣,“程署令,你這又是何必呢……”
程煉一擺手,打斷道:“當今三大名匠中,吳勝殺三百劍仆而作神鈞,陸跡斬大妖而作蠱雕,阿蘭陀熔舍利作佛劍轉輪,我用凡物鍛劍,怎么可能趕而超之。”
向導唉聲嘆氣道:“程署令不是不知道,劍閣號稱山下白骨淵,山上死人崖,再往里走,可不一定能走回來。”
程煉一把將他提起來,大笑道:“走,走,再帶我走一段路,你自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