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兩條路都不想選了。”李蟬為難地嘖了一聲,看了涂山兕一會兒,又說:“你要想走也可以,等以后我確認你不會害人,你就去留隨意吧,現在,你還是先養養傷吧。”
……
郭洵在懷遠坊的屋子里抬頭看了一眼,午時沒過多久,天色卻晦暗得很,像面沒磨好的水陰青的銅鏡,一片混沌。
屋里那個婦人的嚎啕大哭已經因力竭變成小聲抽泣,在緝妖吏的問訊下,斷斷續續回答著問題。死者是趙家旁支的一個書生,開陽趙氏是望族,旁支遍布應靈、玄都兩郡,這書生的死還不至于驚動主家。
書生名叫趙延清,是這戶人家的獨苗,尚未考取秀才,仵作正在西屋就地驗尸。
這書生死態凄慘,下體失禁,體表遍布青紫淤痕,脖子上沒有勒痕,卻有窒息的癥狀,眼珠盡黑,是典型的離魂銷魄之狀。
郭洵扶著那柄吞口鏨刻“辟邪”二字的橫刀,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倒不是因為這案子難辦,這案子的線索很明顯,直接就指向烏山,不至于無從查起,而且李蟬承諾了幫忙,事情也就好辦得多。
浮玉山下曾出過一起“酥油案”——浮玉山頂那座大青蓮煙云霏靄,每歲要燒掉數千斛酥油,兩年前那隊運送酥油上山的牛車卻悄然失蹤,那時郭洵沒能解決這案子,好在浮玉山腳城隍廟外代寫疏文的李蟬查清了此案,因為這件事,李蟬得到了城隍廟靈祝的舉薦上了青雀宮掃山門,也因為這件事,郭洵與李蟬接觸,知道了他熟知妖魔的本事。
郭洵不擔心這案子破不了,只是他心里有種預感,圣人西行在即,玄都城卻有妖氛四起之兆,恐怕太平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郭都尉。”一個緝妖吏急切地從門外走進來,“外面來了位法師。”
法師?
郭洵一愣,出家佛門的都是僧尼,卻只有修行者能叫法師,他連忙說:“還不快請進來?”
緝妖吏應了一聲,小跑出去。
郭洵也跟著走到宅門處,就見到一個比丘尼被緝妖吏引進來,比丘尼看模樣只是二八年華,額前點朱,眉目曼妙,著一身乾陀羅色雙幅縵衣,腳踏芒鞋,走起來悄然無聲,如靜夜優曇。
郭洵見她生得美麗,不免瞄了幾眼那身縵衣下的玲瓏體態。
作為青樓常客,他見慣了風塵女子,這樣的女人卻是頭一號,忍不住免又多看了幾眼,目光往上一移,見到粉白的脖頸和嬌嫩耳垂,更是心頭發熱。
又往上看,對上那一雙不染塵垢的清澈眸子,卻欲念頓消,暗道了一聲罪過。
同時心中不免驚奇,這比丘尼果然是修行者,只是一道眼光,就影響了他的心神。
“大菩提寺蓮衣,見過郭都尉。”
蓮衣手里托著念珠,對郭洵微微頷首。
大庸國內有大菩提、緣覺二寺,與西方無上瑜伽宗、大金剛二宗并稱佛門四大圣地,郭洵聽到蓮衣的來歷,暗暗咋舌。
修行者本就超凡脫俗,圣地來的修行者地位則更高一層,大菩提寺遠在數千里外的龍華山,門下修行者來到玄都,看來是即將為圣人西行護法的。
郭洵拱了拱手,對蓮衣恭敬行了一禮,問道:“蓮衣法師可是為這死去的書生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