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用蜃幻之術助她練劍,到現在……”紅藥無奈道,“到現在,也沒休息過幾回……吃過晚飯后,小憩一會,又折騰起來了。”說著看了一眼屋門的方向。
李蟬聞言眉梢一挑,便上前打開屋門,額邊幾縷亂發便被灌入屋里的風一下掀了起來,開門的吱呀聲被雷雨聲掩蓋下去,就連蔓延到門檻處的燭光都被吞沒了。洗墨居后院在夜雨一片漆黑,從隱約的婆娑聲依稀能聯想到枇杷樹枝吹動的畫面,除此之外便再看不清其他景象。
紅藥湊到李蟬身邊,看著院子里嘀咕道:“阿郎叫我照顧好她,她卻聽不進我的話,要不是我用法術護住她的竅脈又煮了參蘇飲……”
云端閃爍的雷光照見了院中景象,少女渾身淋濕,仍執劍在泥濘中揮刺劈砍,仿佛正與風雨廝殺。風忽然大起來,院里的枇杷樹兀的被吹斷了一枝,聶空空旋身之際,腳步趔趄一下,似乎將被風吹倒,濕透的鬢發緊貼的臉頰顯得格外蒼白。
雷光在此時匿去,院里又黑下來,風雨聲卻愈發囂張,李蟬眉頭微皺。
云端又現雷光。
電閃雷鳴間,雨中的少女不知何時又站穩了,足尖掃起一片積雨逆飛而上,與下落的雨滴相撞,激出一片霰雪般的水汽。一抹映著電光的劍刃自水汽間削過,隨雷光的消弭再度隱入黑暗中。
“何必逞強……”紅藥嘆了口氣,仰頭去看李蟬,卻見李蟬盯著那片黑暗,神情凝重。
紅藥怔了一下,李蟬又喟然道:“枉我還教她神勇。”
紅藥不解其意,李蟬關門反身入屋,徑直到桌邊提筆寫道:“可有破局之法?”
筆君寫道:“考慮周全了?”
李蟬執筆問道:“玄都與桃都山孰險?”
筆君筆鋒微微一頓,寫道:“桃都山。”
李蟬寫道:“我今時與少時孰強?”
筆君的筆毫似乎又勾出一線笑意,答道:“今時。”
李蟬笑了一聲,寫道:“可矣。”
……
聶空空醒來時,被天光刺得瞇起眼睛,坐起身子一看,窗外已是清晨。
她揉著眼睛驅散倦意,掀開蓋住半身的被子起了床,只覺渾身酸痛。腳步僵硬地出了門,見東廚已有炊煙,隔著門縫能看見紅藥的身影,飯食的香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藥味。
昨夜的雷雨已停了,院里稍顯泥濘,泥地磚縫間的草色倒是更青了。她尋找李蟬的身影,只見到了階前灑掃的掃晴娘,便問道:“丹娘,阿叔呢?”一張口才發現嗓音沙啞,昨夜雖未染病,還是有些著涼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掃晴娘望書房看了一眼,對聶空空微笑道:“快去吃些東西吧。”
聶空空嗯了一聲,見書房的窗開著,臨窗的桌上攤著一張紙,紙邊的還放著未收的硯臺和水盂。她好奇走過去一看,只見紙上寫著一句詩。
“昨夜狂風摧舊木,今朝桃李煥新枝。”
聶空空啞著嗓子將這句子念出來,回頭去看院里的枇杷樹,這樹昨夜斷了些枝條,今日看起來似乎變得更瘦削了。她四顧去尋詩中的新枝,卻沒瞧見什么新枝,只覺得胸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力氣,身體也不那么酸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