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率府的規制不大,不過,林林總總算起來,也有幾百人,要想供應這些士兵飯食,灶房的規模也還是很大的。
李弘來到這里,幾口大鍋還冒著熱氣,可從表面上看,不過都是些湯湯水水,連米粒都看不到。
他拿起湯勺,舀了幾下,就算是從底部往上撈,鍋底的米也是少得可憐。
內率府的兵士根本就沒有現成的大米吃,他們所食用的不過是黍米,現在糧食不濟,為了讓士兵們都吃飽,黍米之中還加入了麩皮充數。
“戴侍郎,士兵們的生活困窘到如此地步,你們這些做臣子的,罪責難逃!”李弘當著眾人的面,就發了火。
戴至德連忙賠罪,汗都下來了。他就知道,好事,哪能輪得到他。
洛陽那樣的好地方,誰不想去,奈何圣人娘娘就是不愿帶著他,這都怪他平日工作能力太強。
“老臣罪該萬死!”
“老臣這就上奏疏,請圣人革了我的職!”戴至德弓著身子,態度誠懇。
作為宰輔,他沒有發現這件事,當然是他的罪過,可反過來說,戴至德也是難得的剛正嚴謹的大臣。
如今,這錯漏既然是發生在他的眼前,雖然這一塊的事情并不是他負責,可要擔責的時候,他也不會含糊。
這又是做什么,李弘給他賜了座,才安撫道:“戴卿,剛才我說話是嚴厲了些,但是,我也不是沖你一個人,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至德點點頭,李弘的焦急,他可以理解。
“我現在著急的是,此事如何解決?”李弘憂心忡忡的說道。
要說這解決的辦法,那可就太多了,遠的,近的都有,可哪一個也不是輕易就能提出來的。
謹慎的戴至德,思忖片刻,最后還是提出了最保守的辦法。
“第一步,自然是要開倉放糧。不只是軍中的糧食要保證,老臣近日聽聞,街市上米價騰躍,已經逼近二十文一斗黍米。”
“而且,聽說現在還在漲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開倉放糧平抑糧價。”
這一點并不難辦,李弘立刻口述了旨意,戴至德現在是中書侍郎,這件事交給他去辦,正合適。
在中書省草擬了旨意,再放到門下省復核,兩廂對證,李弘圈可字,這份旨意就可以頒行下去。
“你也只有這一個辦法?”顯然,李弘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戴至德長嘆道:“目前看來是這樣的,殿下,若想增加糧食的儲量,或許會傷筋動骨,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那么容易做到,圣人娘娘也不需要每年都去東都就食了。”
“哎,說的也是啊!”李弘亮晶晶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下來。
方法無外乎就兩個。
一則是便利漕運,疏浚河道就需要大批的人力,如今,大唐的軍人東征西討,戰事正酣,實在不適合再大興土木。
二則是增加收成,看似容易,其實隱憂更多。這涉及到重新丈量土地,并且按戶分配。
長安城內被各大豪門占據的田地就有許多,而他們府內的仆從,動輒成百上千。
這些人在私人宅邸里為奴為婢,卻也不會返回鄉間耕種土地,如此一來,豪門并起的弊端就顯而易見了。
侵占土地,侵占人口,造成朝廷糧食收成的減少,賦稅的流失。
可想變革,哪里是這么簡單的。
不說是當今圣上,即便是他的祖父,英明神武的天可汗李世民,也照樣因為百姓不能分到足夠的土地發愁。
“戴卿,我認為,我們應該向天下英才號召,收集建議,看看有沒有良策。”李弘忽然想到了這個法子。
戴至德一聽就懵了。
尋找良策,還天下英才,這事要鬧大了吧。
面對略顯木呆的戴至德,李弘勸慰道:“你不必擔憂,我不會把事情鋪的太大的,第一步就限于崇文館和弘文館內。”
“讓這些飽讀詩書的學子們建言獻策,這么多的學生,總有一兩個能說到點子上吧。”
戴至德默默把這件事記下,心里卻并不看好。且不說,這兩個貴族學館里的學生也是混日子的居多。
就算是他們有良策,也不見得就有實際實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