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帶自己的丫頭一同前去?這是什么意思?穆清雖然不是嬌生慣養,無法自理,但身為府中的小姐,即便身份卑賤如她,也得有個把女使伺候在側啊。這會子,要被遣開自己身邊的大小就服侍得丫環,不合常理。
“何故不準丫頭跟隨?”
“回三小姐,老婆子這也是聽老夫人的吩咐,想必老夫人那邊早已打點妥當,無需閑雜人等前去叨擾。您就不要違逆,快隨老婆子前去吧。”閑雜人等,怎得自己得人去前院當差就成了閑雜人等?道理是這樣,但多說無益,總是自己被算計。況且,眼前得婆子方前說話便是話里話外夾槍帶棒,一股子濃濃的不耐煩,穆清覺得再爭辯也無意,只得聽從安排。
“小姐,奴婢們不能陪伴您前去,那您可要好生照顧好自己。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您不要憋著。”她自家的小姐自然是得自己心疼的。穆清性子雖冷,卻從小順服,遇著不公也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過得謹小慎微,她和小梨這倆身邊人可是再清楚不過了。現在,人都要被當羊一般送入虎口了,也不能反抗,就這么得認大娘子宰割,小桃這個唯一知道來龍去脈的,越想越覺得小姐可憐,又氣又難過,哭腔都要被勾出來了,悲壯的程度,好像要上演一出生離死別。她猜到了穆清此去‘艱險’,本想著自己和小梨可以從旁照顧、打點,這樣小姐若是遇到什么麻煩,也不至于孤立無援。可不曾想,大娘子那邊來了這么一手,她是猜到了開頭,卻沒有料到這結局啊。
兩位宮里來的教習嬤嬤像是人墻般把小桃、小梨二人從穆清身旁給支開。
“走吧,三小姐。”再次被催促,穆清淡淡地望了望梨、桃二人,眼里有不舍,缺似是有顧慮一般,不敢表現得濃烈。
唉,去吧,去吧。
穆清住的這個小院,位處穆家大宅的深處,跟前院隔著一片竹林。這竹林啊,竹子長得快,長瘋了就跟堵影壁似的,遮天蔽日,甚是影響小院得采光。平日里也只有下人來修剪整理靠近前院的那端,倒是靠近穆清居所的這端鮮有人來打理。人微言也輕,穆清打小就深知這個道理。幼時求過幾次,待后來,自己長大了,也就不去自討沒趣了。她也會和桃、梨子三人一起自己修修剪剪,但畢竟三個女子,也是體力有限,碰上這生長季節,瘋長起來,郁郁蔥蔥的倒是頭這些詭異的生機。
穆清默默地跟在兩個教習嬤嬤的身后,繞過了這片幾乎是隔絕了兩院的竹林,心情有些復雜。
其實,于她而言,出嫁未必是件壞事。嫁人、嫁給誰她雖不能自己把握,但她只知道,只要能名正言順地離開這個壓抑的穆家,出嫁也可算作是她最好的出路。但……人非草木,穆清性子清冷,卻也是個姑娘家,試問,正值妙齡,又哪有少女不懷春呢?!要說穆清不向往可嫁得一良人,絕對是假的。那許多書,也不是白讀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愛的執著,無論生死,永不分離。這樣的美好,她不想只在字里行間體驗,若得一心人……若自己真的有資格去得一人心……
可她,此次也許真的就要這樣嫁作人婦了,小桃還說自己得未來夫君就是京城人盡皆知的紈绔小公爺。
若真是如此……
穆清不甘心。
“三小姐,您得快些走,老夫人交代了,晌午就得帶您過去,這被耽擱了許久,那邊怕是要等急了,”婆子見穆清腳步越來越慢,催促道。
原來是自己想得太出神,幾乎就停下了。“抱歉,嬤嬤。”即使心里慌亂,疑慮重重,不過也清楚,事發突然,若要理清頭緒,現在不是最佳時機啊。
她不對外人吐露真性情,這是多年來練就的保護色。穆清一直都相信,未來的日子不會比自己茍且的十年更艱難。雖未知,卻是有希望的。
這么想著,腳步卻也沒有方才那么沉重了。
大娘子房里的下人今日似乎甚為忙碌,三五成列地忙碌進出,各個手里都托著些物件,有箱子、有匣子,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三人繞過了那個屬于前院大娘子居所的精致花園,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大娘子,三小姐到了。”穆家大娘子身旁的掌事王媽媽很是有眼力見的稟到。
穆大娘子身形富態,織錦上儒配一條絳紅色馬面裙,金石首飾一樣不拉,一副高門大娘子的派頭。額窄面寬,吊睛三白眼,唇薄且有黑痣,若是不笑,甚是刻薄的模樣;笑起來,也是看得人一股寒意。穆清是庶出,從小可沒少受她這個大娘子的欺辱,卻也敢怒不敢言。
現下,她所怕之人就坐在廊下正中的位子,不緊不慢地搖著手中的團扇,看樣子,就是在等穆清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