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城縣,陸家祖墳,新土之上,遍地紙錢,上百根嶄新的哭喪棒插滿了大大小小的墳堆。
按照當地習俗頭戴白帽外加麻繩系腰的陸四已經嚎哭了大概有一柱香時辰,聲嘶力竭,悲痛萬分。
本名徐大富,現為淮軍第一鎮第二旅旅帥的徐和尚端坐在地,領著一幫真和尚在那一邊唱著佛經,一邊“嘟嘟嘟嘟”的敲著木魚。
別說,徐和尚的功底還真不賴,那經文從他口中唱出來,比那“依呀呀”的昆曲、江淮戲都好聽。
都督家祖墳重新下葬這種事肯定要有和尚來做法事,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由“大將”來充和尚的,一來與禮不合,二來有辱淮軍旅帥身份。
再者,徐和尚還擔著大順興化都尉的“掛職”,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陸四也不能讓徐大富替他家敲木魚唱佛經,那樣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可徐大富非要這樣干,還說什么都督不讓他唱經,就是瞧不起他什么的。沒辦法,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四無奈點頭的同時心里也很暖和。
孫武進眼瞅著徐和尚都唱經了,心里著慌的很,但他不會唱經,所以想了又想給自己弄了頂白帽子戴在頭上,手拿兩根哭喪棒“撲通”跪了下去。
陸四初時沒注意,等哭了一會才發現邊上的孫武進也成了陸家的“孝子賢孫”,那刻真是著實愣住,然后心中感動,果然日久見人心,板蕩識忠臣啊。
“哭墳”是傳統,莫說陸四只是個節度使,就是貴為皇帝,祖墳被挖了也得嚎上幾嗓子。
當年崇禎聽說張獻忠刨了他家祖墳時,不就在大殿上當時哭成淚人了么,哭著喊著什么孫兒不孝,無能之類的。
同樣,陸四也在喊不孝。
哭是必須哭的,只是過分悲痛且過份投入的后果就是嗓子太過干啞,且到后面實在是無淚可出,很耗精神。
這個時候按傳統就必須有人過來扶起陸四加以勸慰,陸四再激動嚎一嗓子,便算完成做后人的本份。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終沒人過來拉他起來,陸四受不住了,幾次以微不可察的手勢示意孫武進別他娘的假嚎了,趕緊爬起來扶老子起來。
但是可能各地風俗不同,河南人孫武進沒明白都督的意思,而是傻乎乎的接連給都督送了幾條毛巾擦淚,這讓陸四愛恨交加。
終于,在沒人勸慰的情況下,陸四自己收了聲,緩緩從地上起身。之所以是緩緩,是因為跪得太久,小腿快抽筋了。
“阿彌托佛!”
木魚聲同那唱經聲恰到好處的也是嘎然而止,一眾真假和尚同時收音,也是整齊。
“都督,再給祖先們燒些紙吧,”
孫武進妥貼的抱了一大捆紙錢來,陸四“嗯”了一聲開始燒起紙。原先墳中的棺木連同尸骸實際都叫吳茂才命人燒毀了,因此這些新墳其實都是空墳,連衣冠冢都算不上。
正燒著,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將那燒著的紙錢卷上半空。
“都督祖先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