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手拿不出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一個呼吸后,額駙老實了下來,不敢再往前跨出大步。
于是,他能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自由,輕松的空氣。
但他還在喊。
“阿瑪,阿瑪!”
額駙的聲音隨風飄向北方,回蕩在真滿漢軍的耳中,回蕩在他的阿瑪耳中。
他的阿瑪眼眶通紅,眼中更是噙滿淚水,他的嘴巴喃喃著,他想呼喚自己的兒子,可理智告訴他不能喊,他的兒子也不能喊!
“阿瑪...阿瑪...”
頭皮滿是淤血,也滿是青色的額駙嗓子都啞了,可對面的阿瑪卻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他突然意識到什么,他鎮靜了下來,不再從口中發出任何聲音。
“為什么不喊了!”
“叭”的一聲,一條辮子抽在了額駙俊俏的臉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紅印。
“喊,給老子喊,給老子喊啊!”
樊霸一鞭又一鞭的抽打著大清的和碩額駙,額駙的臉疼得跟翻開精肉的傷口撒入鹽一般,鉆心的疼。
“我求求你,別打了,別打了!”
額駙實在是吃不住打,哭著哀求。
“哼!你說不打了就不打了?”
話是這么說,樊霸卻還是停止了鞭打,望著被他抽的滿臉開花的韃子駙馬,望著這韃子駙馬后面那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的漢軍辮子兵,他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這一幕,他無數次在夢中做到。
終于,他做到了!
他感激都督能給他這么一個在韃子面前露臉的機會,因為,他要報仇。
十三年前,他抱著一根木頭從金州跳海游到東江鎮,身后是倒在血泊中的爹娘妹妹。
他的家,沒了。
他的親人,沒了。
他的根,沒了。
從此,他不知生死為何物。
他在東江打過韃子,他在山東殺過官兵,為了活下去他跟同伴們去搶劫,成了一個綠林強盜。
直到,他被人介紹給了淮軍;
直到,他第一個帶頭去燒那狗屁圣人的廟。
“走,繼續向前走!”
樊霸只揮了揮鞭子,那些往日狂傲自大,將關內的同胞當成豬狗一樣宰殺的漢軍就下意識的繼續剛才的動作,整齊的踏步向前。
有的漢軍身上傷痕累累,不是鞭子抽的就是棍子打的,無一例外,他們的頭皮都跟前面的額駙一樣——頭皮滿是發黑的淤血,以及腦后那一條好像快要枯死的辮子。
不止一個漢軍臉上被用烙鐵燙黑,焦肉連著翻出的嫩肉就這樣暴露在酷熱的空氣中,讓他們的五官變得扭曲麻木。
“停!”
隨著樊霸的喝喊聲,漢軍辮子兵們停下了腳步。
“都督!”
樊霸躬身后退兩步,因為一碗酒下肚而臉變得通紅的陸四來到了漢軍俘虜面前。
看了眼和碩額駙被抽的不像樣子的臉后,陸四搖了搖頭,吩咐樊霸:“你去讓韃子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