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差不多要走幾十里路,這么多天下來,除了坐在馬車上,騎馬的,其他人兩條腿早就沉得好像綁了石塊似的。
當年,他們從盛京到北京可是足足走了小半年,而現在,他們卻要在一個月內趕到盛京,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不時有人因為太累不得不停下腳步在路邊休息,結果卻被旗兵們催促趕緊走。
實在走不動的就被旗兵們強行抬到道路兩側,因為不能讓這些人擋了后面人的路。
被抬到一邊的多是上了年紀的滿洲老人,以及一些實在背不動東西的漢奴。
至于這些人會不會跟上隊伍,又會不會被后面的兩黃、兩紅旗的人收留,就誰也不知道了。
杜勒瑪放下簾布,這刻她是慶幸的,因為,她是主子。
小富綬安靜了一會卻是坐不住,撅著小屁股又爬到窗戶邊,一只小手拉開簾布,另一只小手則抓著一只撥浪鼓,探著半邊小腦袋對外面正跟著爹娘往前走的小孩子喊道:“尼堪,尼堪,好聽嗎,好聽嗎?”
清脆的撥浪鼓聲并沒有吸引那些尼堪小孩子,因為他們稍有分神就會跟不上自己的爹娘。
“小主子,外面風大,您還是把簾布放下吧,免得吹風著了涼。”
小富綏的漢人阿姆聽到小主子的聲音,從馬車前面探過身子先是瞅了眼坐在里面的主子,然后便準備抓著車桿起身將小主子的撥浪鼓連同小手塞回車窗內。
然而沒等她的身子夠著車窗,一枝利箭就從她的眼前閃過,繼而就聽小主子一聲慘叫,小手中的撥浪鼓一下掉下馬車被車輪壓得粉碎,車廂內也傳來主子福晉的尖叫聲:“富綬,富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旗主福晉的慘叫聲和哭聲并沒有傳出很遠,因為四下里到處都是驚恐的尖叫聲。
中箭的人不斷從馬車上一個又一個的落下,牲畜拉著滿車的人和物資到處亂跑,撞到一片又一片人的同時也將上面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拋下。
哀嚎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側翻的車輛,瞬間將通往回家之路的官道堵得水泄不通。
滿洲人的婦孺在亂跑,漢奴阿哈們也在亂跑,漫天箭羽中,他們只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卻成片成片的被射死。
“敵襲,敵襲!”
八里鋪的山腳下,到處都是正藍旗兵的尖叫大號聲,披甲兵們拽著馬韁,拼命抽打座騎,想從混亂的人群中沖出,可卻被混亂的人潮夾在當中。
“殺奴!”
高嶺上,無數頭系紅布的順軍士卒揮舞著長刀,漫山遍野的撲涌下來,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可怕,極近猙獰。
八里鋪前,一隊隊脖系白巾的順軍士卒也從各處現身,這些水手們沒有披甲,清一色的拿著淮揚大刀,向著當面混亂的滿洲人群沖去。
大刀肆虐揮砍,奪走一條條鮮活人命的同時,也奪走了那些回家之人最后的希望。
尼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