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父皇是為七皇弟那般謀劃,還是想要將蘇家兵權收回,他都不能再繼續如此前坐等收漁利,否則一但蘇家兵權落到父皇手中…
倘若父皇有心讓七皇弟取代他…
“殿下有何想法?”
姚丞相明白,并不打算去阻止太子的決定。
“外公。”手中杯盞一下淺緩轉動,太子滿目精睿,低沉了聲色:“將至年關,新歲之際卻發生如此天災,實為不吉,父皇必會派遣我們其中一位皇子前去賑災,以慰民心。
日前事,云穆逸惹得父皇疑心,而今七皇弟又做出那等不顧皇子身份之事,不顧皇家體統臉面,此事父皇必定會派遣我或六弟前往。
恰好,那奩閣有一批年關貨物也被困在了天谷關郡,以蘇嬈對蕭公子之心,只要我們放出蕭公子人此刻就在天谷關郡,憑蘇嬈對蕭公子的那份執迷愛癡戀,她必定會偷偷前往。
而以云穆逸為人,如此立功的好機會卻與他失之交臂,他定心有不甘有所作為,屆時我們可以…”
后面的話,放低了聲音。
“殿下計謀,一石二鳥。”姚丞相摸了把胡須,明睿頷首:“只是奩閣貨物被困之事卻不能由我們放出消息,蘇家那女兒現居云王府內,霽月世子心思溟濛,這事還需旁人去告知,而且還要確保蕭公子此人必須在天谷關郡現身,如此,殿下這個計劃方能萬無一失。”
見姚丞相再次肯定他,太子眉宇間那抹儲君威儀深邃了一分,那種壓城之感漸漸消沒。
眸底睿智卓然。
此事他早已有合適人選。
至于蕭公子的出現…
……
整整一日一夜的落雪在翌日早間終才停落下來。
昨日鵝毛大雪成片成片灑落,今日天地完全一片蒼茫。
清風居內的厚厚積雪卻早已被打掃清理干凈,院內白玉大理石被雪色澆洗的剔透光亮。
只那片繁茂的竹林還雪色渲染,未曾打掃清理。
早間,一如昨日,晨跑、讀書,昨日發生之事蘇嬈似已拋諸了腦后,一日早完全沉浸在書本的海洋內,她發現云霽書房內多一半的書竟都是她兒時所讀,不只昨日那一格書架。
一個早間轉瞬過去,午后才初學琴棋書畫。
昨日因云穆靖之事,午后蘇嬈未曾去找云霽學習,云霽也未曾讓云風和云凌前來喚她。
室內,艷紅爐火,驅散呼刮寒風,一方琴案,玉指撫與其間,婉轉而動,清透亮麗弦音,蕩起心房層層漣漪浮動,徐徐繞梁之感。
蘇嬈坐在一旁擱置的軟榻上,軟綿的貂毛被毯遮蓋半身,閉目聆聽,昨日一日下午幽邃的心如此突兀寧靜,一曲撫樂,清心明鏡。
一曲罷,蘇嬈心神還沉浸其中,直到淡淡一縷藥香侵襲鼻息間,沁入心脾,蘇嬈才睜眼,桃花明眸內一目贊賞,毫不吝嗇的拍手鼓掌。
“云霽,你當真是越來越讓我驚詫難以置信,今日我方才知何為仙樂之音,耳蝸生孕,當真不愧為云瑯蒼穹之光,萬千少女鐘情。”
鼓掌罷,更直接豎起大拇指。
云霽坐至一旁,含笑,“蘇四公子琴樂造詣似也不低,你既得他教導一二,想來也該是能拿得出手的,你且來奏一曲,我來聽聽看。”
“好。”
蘇嬈也不扭捏謙虛,直接應聲,走去琴案。
云霽的這把琴通體月白,琴弦亦是月白之色,觸之竟覺溫潤如玉,指尖暖滑更似碧玉之感。
只是如此一下觸摸,蘇嬈便知這把古琴千金亦難求,青蔥玉指摩挲過,迫不及待的指尖輕淺一挑月色琴弦,一聲錚響,清脆悅耳。
她所知琴樂,高山流水遇知音,十面埋伏血沙場。
想到‘十面埋伏’這曲樂,蘇嬈突兀轉眸望向窗欞外,竹間那蒼茫的雪色入眼,在她這雙桃花明眸內卻從來只留下那濃濃血色彌漫。
指尖驀動,悲鳴哀嚎之聲驟起,血染沙場,馬革裹尸,蘇嬈奏的是殺伐戰場,譜的卻是自己內心又現的煎熬,唯有用以琴音方能舒緩。
琴音從初始的戰起殺伐,至高.潮的殺戮血色,遍地尸骸,云霽嘴角的溫潤笑意隨之淡化,一直面朝著蘇嬈,那方月白蒙緞下的雙眼好似顫動了一下,只因眼上所蒙白緞輕微動了動。
只剎那。
“蘇嬈,可以了,停下來,這段琴譜太過于殺戮,并不適合你。”
清涼聲音似涓涓細流,拂過心房,潺潺了蘇嬈內心,卻未曾如同上次清明了她赤色的眸光。
琴音未停,反而愈發急促,冤魂環伺悲天。
突兀,又一聲錚響,琴弦被斷了,如此冰玉之弦竟是被那一滴自榻處而來的水滴震斷。
弦被斷,琴音自然也被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