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早已駛出數里。
蘇嬈這一行人,至此刻,才得以安全,至少就目前時刻,他們已安全了。
行駛在最前方的那只木船,是唯一有船蓬的一只木船,其余的九只船都只是木船,并沒有遮風避雨的船蓬。
可木船有船蓬,與那小書生而言,并無甚用,她,并未曾進去船蓬之內,未曾去躲避這一場綿綿細雨。
自上去船只后,蘇嬈便站在船尾,一直看著,看著渡口,哪怕渡口早已望不見,她卻還看著,與其說是她望著那渡口,倒不如說是望著瑯京。
就如同她每一次攀登上去山間頂峰,站在最高處,她就可以看見她要看見的那一切,前世今生都難消的仇。
蝕骨,更蝕心。
嬌小而又瘦弱的肩膀上,披上了一件玄色的大氅,方才遮擋了周身呼刮冷風帶來了的冷瑟,冷的肌膚其實都在打顫,只是因為內心早已被冰凍,所她根本感覺不到其他的寒涼。
啪…
卻就在這剎那,如此一聲響亮的掌摑之聲,自這寂寥的夜色內響起。
“蘇…嬈…”
暹毅遲韶一時目光沉凝,寒眉更死死的擰蹙起,看著如此這般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的人兒,響亮的巴掌。
蘇嬈動手掌摑了她自己…
晉超那些人,也個個蹙了眉。
而依影和依素他們也一個個面目生出著變化,只是比之暹毅遲韶和晉超等人,他們明白蘇嬈給自己這一巴掌的緣由,她為何如此扇她自己。
臉頰火辣辣的疼,卻疼不過內心。
蘇嬈轉頭看著暹毅遲韶,他面上所帶那個鷹喙面具早已取下,諸暹國的毅親王,他真的是又出現在了云瑯。
面具被換了,眼中那股子讓她從來都覺冰凍似冰窟的殺戮氣息也就沒了。
換了一個身份,便可以偽裝的如此高明。
寒…漠…塵…
你為什么不早出現,為什么偏偏在今日出現。
每次要見你,總是一拖再拖方才會出現,這一次,卻出現的如此之快。
明明是一樣的幽冥,明明是可以相互取暖的幽冥,原來皆是偽裝的。
假的一個寒漠塵,活著黑暗里的幽冥,卻是真的暹毅遲韶,諸暹國權傾朝野的毅親王,怎可能會是幽冥。
而她…
活著陽光下的蘇嬈,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蘇家女兒,她是真的秦嬈,真的幽冥,她才是早活在黑暗中的幽冥。
如此兩個幽冥,一假一真,又如何取暖?
既不能彼此取暖,又怎可能會是一家人,合作的一家人,早不是了。
眸底,蝕骨薄涼。
亦是對仇人的恨。
哪怕諸暹不曾沾染了她大秦皇室的血,可他們卻沾染著她大秦無數將士的血,當年血染王庭,他們亦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今又怎能置身事外。
看著這一眼,所有的情緒皆被掩藏在薄涼之下。
蘇嬈才開口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沒有去遲疑,爺爺就不會亡。”
如果沒有應了云霽的相助,二哥就不會死。
所有的情意,哪怕再怎么深情厚意,當事出時,皆可以化作那最為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刃,三千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