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刻,你沒有什么該對我說的?”
銀針被拔出,蘇嬈還是那么看著云霽,她問出來這句話,同時把她受傷的十指伸出至云霽面前,十指之傷,指縫本就潰爛通紅,更因沾染這池水,此刻如此瞧去,極其嚴重。
如此之傷,皆是因他。
只看著一眼,云霽那雙細長的鳳眸內里,縈繞了一股水色,自眼角出,并未曾滴落池水中,而是落了蘇嬈的手心,這一滴淚,很是滾燙。
“嬈嬈…”
云霽終抬頭,這副雋美驚華之貌,面上緋紅之色纏綿,眼瞼四周亦纏綿一圈紅潤,不知是因剛剛那一滴淚,還是因這溫泉池水實在太過熱。
“云霽,只一副殘軀,更乃嬈嬈仇人之子,云霽這一身沒有一點干凈,可以讓云霽坦坦蕩蕩留在嬈嬈身邊。
云霽不想嬈嬈每日面對仇人之子,不想嬈嬈每日都因云霽而憶起往事,憶起那夜那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
他給的解釋就只有這么一句解釋,可就只這一句,卻已囊括了所有。
蒼色嘴角含出一抹溫笑,見蘇嬈對他所言未有什么反應,云霽握住了蘇嬈的手,直接將她抱出來溫泉池中抱去小榻上,自榻邊小柜內拿出醫藥箱,仔細更小心的為蘇嬈重新上藥包扎十指,手法之輕,只怕他一個不慎,就會讓蘇嬈感覺到疼著。
可就是這份小心翼翼,才是傷著她疼痛難忍的致命一擊,他皆內心明白,他明明心如明鏡,卻還是選擇去做,如此可惡,如此讓她痛恨。
“呵…”
此聲發笑,蘇嬈才笑了,她笑的似乎很開心,只因那一雙燦艷如秋水般的桃花明眸都彎出月牙,可它的眼角,卻也溢出一滴淚,一眨即落。
“既要我熾恨,既選擇讓我如何也要活著,既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會留,那就不應該從一開始招惹我,云霽,你這樣的做法,只讓我覺得痛恨,恨不能將你撕碎成千八瓣。”
發狠的話,蘇嬈突兀一把將云霽推開,站起身,她大步朝外走出去。
“爺爺說有些事做錯了,是絕不可原諒的,可有些錯卻還是可以被原諒,可以給一次機會,可是現在,我看根本就沒必要,我蘇嬈并不需要你云霽來守護,秦嬈更不需要你容驍的愧疚,因為你還不夠資格抵消我心中那份蝕骨仇恨,國仇家恨。”
一襲紅衣皆為池水打染,此刻如此出去必定會著了風寒,步履剛邁至竹簾屏風前,蘇嬈整個人自身后被一把拉住,隨即圈入那冰涼的懷抱內。
尚不等蘇嬈掙扎,耳畔一聲咳喘:
“嬈嬈,若我告知你,不止有一個云霽,不止有一個容驍,還有一個寒漠塵,此刻他就在云霽的心中,或許在某個黑暗夜里,他就會出來。
當第二日云霽醒來,滿身滿手皆是讓云霽厭惡更恐懼的血色,云霽的腳下是森森白骨,這樣一個壞死了心的云霽,他能否讓嬈嬈的內心好過片刻,能否不再痛恨了她自己。
自容驍有意識以來,在那個黑暗的地牢中六年,唯一的光便是當夜間來臨之后,啞婆婆給容驍送吃的,容驍才能看見懸在高空明亮的月亮。
那樣的月亮容驍看了六年,就在六年后,容驍馬上就可以再也不用穿過縫隙去看它時,寒漠塵卻毫無征兆的出現,將容驍又拉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