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看來……惡化了啊。”佛提烏縮回了手,長嘆一聲。
西里爾站在門口,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哪怕并沒有看到床幔里的情況,從二人的對話中,他已經基本猜全了。
甚至不用聽對話,光是從房間中的呼吸聲就可以聽出——除了他、佛提烏和阿納斯塔西婭之外,還有一個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聲,甚至以他的耳朵都險些辨別不出。
就算是虛弱得快要病死的老人的呼吸,都要比這個呼吸聲更加清晰一些。
但這個呼吸聲,卻屬于拉羅謝爾如今的國王。
凱爾森·赫爾曼。
怪不得阿納斯塔西婭會如此頻繁地主持朝會,怪不得國王陛下返回王都后便再也沒有露面。那條隱秘的戰報所說的并非虛言,凱爾森·赫爾曼確實遭受了巫妖的圍攻,且身受重傷……
甚至已經是個將死之人。
“可是……”西里爾臉上又流露出疑惑之色,忍不住問道:“以冕下的手段,都沒法解除陛下身上的詛咒么?”
佛提烏轉過身,慎重地搖頭道:“恕我無能,我確實做不到。”
“哪怕只是削減詛咒的威力?”西里爾更加不解,“就算是巫妖下的詛咒,在丹亞的福澤之下,也不可能使體魄強壯的陛下如此……”
但此言一出,佛提烏臉上悲愴的神色反而更甚。
他仰起頭,直視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丹亞會盡可能庇護每一個向她祈求庇護的人。”
“但丹亞不會去強行挽回一個求死的生命,哪怕他此前如何虔誠。源初源初,回歸本源亦是丹亞的意志。”
“這……什么意思?”西里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佛提烏。
而回答他的,則是靜坐在床邊的阿納斯塔西婭。
“意思就是,父親……他已經沒有想要繼續‘生’的欲望了。”
長公主平靜地坐在床邊,臉上沒有任何悲傷的神色,又或許是因為已經悲傷了太久而麻木。
“就算請諾拉的大祭祀來注入自然之力,他的身體也會像篩子一樣將那些力量都篩掉。”
“可……為什么?”西里爾沉默片刻,還是問道。
“是啊,為什么呢?”
阿納斯塔西婭輕輕嘆息著,手上翻過一張公文,輕快地在其上落下幾行字,又迅速翻了過去。
“我不知道,冕下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父親究竟在想什么。”
“他在這過去的一年里變得很不像他,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果決的樣子,哪怕是替我回絕帕蘭尼亞的提親也好,親征北疆也好,甚至是征召令。”
“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地瘋狂,瘋狂地讓人以為他來自我們東邊的那個國家,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只有奧圣艾瑪的皇室,才會如此果斷而武勇地做出決定。”
佛提烏坐在桌邊,他聽著阿納斯塔西婭的話語,隨手翻閱著長公主才批閱過的公文,嘴上低聲接過話,繼續說道:“你應該有所耳聞,世人對陛下的評價……他優柔寡斷了大半輩子,在現在卻選擇了剛勇。不恰當地說,他就像是撲向燭火的蛾。”
“而我和殿下分析了數次之后,我們還是想不出他究竟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他隨即抬起頭,目光溫和,卻似乎帶著懇求的意味:
“年輕人,你說說看。”
“這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