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僻靜幽深的通天嶺,如今卻到處都可以看到寺廟、道觀林立。
桃花滿山,香客如云。
附近郡縣的游客和途經陽京的人,最喜歡的便是來這昔日的長生仙門舊地,瞻仰三十六重天上的仙神曾經的足跡。
人多了,便沒有了什么靜修之地。
早已化為了俗世場所。
昔日遍布各州郡縣的長生觀,大部分都取締化為了普通的太玄祖師廟,或者化為了城隍廟。
三十六重天要將佛道儒三教和天下修士全都收入囊中,昔日的長生仙門弟子,要么上了仙庭、地府為神,要么就在國師府當道官。
可以說,如今的天下神祇和所有修士都是三十六重天旗下的,自然就用不著弟子了。
長生觀作為往昔用來控制修行門派的老舊體系,自然也被廢置了,連同長生仙門這個詞一樣不再被提及。
不過在這里,卻依舊留著一座長生觀。
和昌京鎮壓鎖龍井作為皇家供奉的長生觀不一樣,此地的長生觀更像是一個昔日長生觀的影子。
道觀占據了一整座山峰,正好臨在官道之側。
抬頭望去,殿宇樓閣分為三重,從山腳下一直修到山巔。
觀中道人數百,這座山的山神也是一尊強橫至極的鬼神,周圍可以看到大批的陰兵鬼將巡邏。
觀主名為鶴松道人,聽聞昔日也是太玄上人座下弟子,還是現任國師和上代國師的師兄。
這身份,足夠嚇人了。
陽京之中千里迢迢每日跑到觀中上香供奉,便是想要巴結這位道人,但是哪怕擁有再大的權勢和再多的金銀,在這位觀主面前都顯得格外可笑,能夠得見的萬中無一。
這一日晚課,道人們齊聚一堂誦經,過后卻有人慫恿著觀主鶴松道人說說曾經長生仙門的事情。
“觀主!”
“說說當年的故事吧!”
“我們都想知道當年神仙們的故事。”
張鶴松是個沒什么架子的人,臉上一副不提當年之事的模樣,其實心中也是按捺不住想要說一說。
畢竟在他的記憶里,那也是他這一輩子美好的日子了。
“之前說到哪了?”
臺下一個小道士提醒道:“王國師和陸神君上山,陸神君求長生,而王國師求逍遙。”
張鶴松蓄胡,摸著胡子大笑:“沒錯沒錯,是這里。”
他醞釀了一下,接著說道。
“七郎師弟,我最初了解他的時候只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會說許多稀奇而傳神的故事,古往今來王侯將相他能說得我們心神激蕩。”
“當時還不覺得什么,后來想起來就覺得那個時候的他就懷中裝著天下,就好像螻蟻的目光總是望著自己的巢穴,而神龍洞穿天穹直入九霄之上。”
“后來,他一朝踏入修行之門,便完全不一樣了。”
“一夜入道參透天機,風云化龍直上九霄。”
“別人修行或許需要十年二十年嶄露頭角,而七郎師弟他好像一開始就展露出那種捭闔乾坤的氣概。”
“用師父師叔們的話來說,他就是天生的仙神道種。”
說著說著,張鶴松的眼神一點點變了,或許在不知不覺之間,他也變得憧憬和崇拜這位師弟來了。
崇拜他的事跡,憧憬他的豪情和灑脫。
“我記憶最深刻的,是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去西山砍柴,那個時候我快要下山了,心中滿是憂慮。”
“而他卻安然的看著太陽落山,一日復一日,他好像從來沒有憂愁。”
“我問他,天天如此,難道不覺得厭煩嗎?”
“他回我,人活在世間,若總是著眼苦悶煩憂,便覺得眾生皆苦,自己也沉淪在苦海之中;多看看些美好的東西,就覺得活著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他和我不一樣。”
“有些人生來就是凡人,而有些人生來就不屬于人間。”
哪怕這么一個簡短日常且沒有太多驚奇的故事,也讓下方眾道人感覺激動莫名。
因為這些故事之中的人實在是太過于耀眼,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張鶴松回到了自己的靜室,正在擺弄著差拂塵坐下,翻看手中的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