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細微撕裂的啞嗓甜絲絲地喊道,“謝謝你”
這個笑容太過赤誠干凈,溢滿了真摯的感激,像一縷跳動著的燭光,是小小少年所能散發出的最大限度的熱量。
不明就里的女人被這股狀似瘋癲的強烈違和感嚇得直往后縮,惶然失語。
“不要說胡話”
警察喝道,半扶半鉗制地將莫森帶向警車。
“那那個”
田剛顫顫巍巍地踩在地面,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
莫森和他身旁的警察轉過來。
田剛視線向下撇,立時打了個哆嗦。
那條腿,莫森的那條小腿,已經沒了大部分的皮肉,只剩光禿禿血淋淋還黏著幾縷肉絲的骨頭立在腳踝和膝蓋之間,觸目驚心。
田剛思維凝滯,呆呆地往上看,看見因站立不穩而微微搖晃著的莫森瞇眼笑著看向他,曾深深蹙緊的郁結徹底不見了,黏著血的眉梢眼角分外柔軟,清澈純真,一如當年。
“哈,田剛。”
莫森開心地綻開淺笑,“歡迎你隨時來我家玩哦”
話音未落,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從他笑盈盈的眼睛里落下,被半干涸的血跡阻隔,沒那么順滑地慢慢劃過瘦得凹陷的臉頰。
再一滴,再再一滴。
田剛張了張嘴,呼吸發緊。
他望著那雙溫柔落淚的笑眼,在無法控制的恐懼下心有余悸地、局促地、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嗯好啊。”
莫森笑得更加開心,仿佛拉鉤成功的小孩子,對淚水絲毫未覺,臉上掛著癡癡的笑容被兩名警察強行拖走,離開了田剛的視線。
“”
田剛神情木訥地被攙扶著,不遠處大致打理好了儀表的邱雪裹著外套匆匆趕來,從警察手里接過了自己的男朋友。
“先生,別太害怕,他可能是在剛才的車禍里把腦子撞壞了”
“還好嗎救護車就在路上了。”
警員與邱雪的話一前一后低聲響起。
“嗯”田剛下意識發出無意義的音節,喃喃應道。
他被邱雪扶著暫且坐到了路邊,等待救護車的來臨。他的頭靠在女友的肩膀,映照著滿目瘡痍的眼睛在疲憊中緩緩閉上。
同一時間,戴著手銬的莫森在警車后座含著笑意慢慢闔眼。
畫面柔和過渡,從懼意未散的路邊深夜變幻至窗明幾凈的校園。
“唔,直接叫你田剛可以嗎”甜啞的聲音輕輕地飄。
干凈的鋼琴聲響起,絮語抒情。空無一人的場景如幻燈片切換,走廊,教室,桌椅,黑板一角。
“嗯,好啊。我也直接叫你莫森”
樓梯口,籃球架,門衛室,門口攤位的糖葫蘆。
“嗯那個,你有和別的同學說上話嗎”
綠意陰陰的放學小路。
“還沒。莫森你還是第一個呢,哈哈。”
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
“這樣啊嘿嘿。”
或驚叫或面露憎惡的人群里,遠遠站著的濃妝艷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