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好嗎”達蒙被科爾頓這副樣子嚇得不輕。
“還好。謝謝。”
科爾頓心驚膽戰地咽了咽口水,再次展開賈斯帕遞給他的、已經在手里被攥得皺巴巴的紙巾,從額頭到下巴用力抹了一把臉。
“抱歉,達蒙你剛才問我需不需要熱可可是嗎如果不麻煩你的話。”他的嗓音因為后怕而變得嘶啞疲憊。
“哦,哦當然”達蒙反應過來,立刻去叫保姆。
他不那么冷靜地起身并差點帶翻小圓桌,仿佛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般向私家影廳的門外快步走去,留下驚魂未定的賈斯帕和羅伯托。
“米拉阿姨”
達蒙招呼著,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在細微顫抖,“一杯熱可可,或許再加一塊熱毛巾”
“什么”手腳麻利勤快但耳朵沒那么靈光的保姆米拉迎上來,“你是需要這個嗎”
“哪個”
達蒙一愣,緊接著就從米拉手里端著的托盤看見一堆東西,那是花紋怪誕的面具、兩三把玩具水槍以及橙汁和檸檬汁。
在記憶角落里沉積已久的惡作劇企劃猝不及防撞醒達蒙,他猛然吸了口氣“不不不不把它們都拿走不需要了”
達蒙狂跳的心臟仍然停不下來,額角甚至能感覺到汗水在向外滲、向下流。
他回想起剛才科爾頓的表情和一驚一乍的表現,無形的恐慌再次攫住他的五臟六腑他確信那個瘦弱的科爾頓的深棕色眼睛里有幾秒真的閃過了駭人的兇光,仿佛想殺了他一般救命,救命,我錯了,我怕了,我還不想死。
達蒙很快拿著熱可可和熱毛巾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用一種近乎卑微的神情把它們遞給科爾頓,而此時的科爾頓已經不見方才仿若精神失常的狀態,他輕聲道謝,眼里是感激與些許不適,達蒙被那樣溫和地注視著,竟生出一股強烈的慶幸,就好像架在脖子邊上的刀刃挪開了幾厘米,“不殺他”已是難得的仁慈,理應感恩戴德。
達蒙微微松了口氣,這時才留意到賈斯帕和羅伯托復雜的表情。
怎么了
達蒙用眼神無聲詢問,又或者該說是“請教”。
賈斯帕張了張嘴,達蒙努力去讀他的口型,讀出“道歉”這個詞。
確實
達蒙宛若被當頭敲了一悶棍,他看向正低頭小口吞咽熱可可的科爾頓,有史以來第一次光是面對那個毛茸茸的后腦勺就緊張得頭皮發麻。
沒再繼續轉播電影的私家影廳里很安靜,達蒙坐立不安,過了一小會兒余光瞄到科爾頓放下杯子的空檔,趕忙抓緊機會道
“科爾頓,對不起。”
科爾頓還捧著熱可可的手蜷了蜷,露出了達蒙很熟悉的局促神情“呃,嗯謝謝”
他又小聲道“沒關系的。”
說著,科爾頓小幅度地笑了笑,那是個友善的笑容。
本還在忐忑的達蒙怔愣住,感受到自己吊起的心臟被“什么”柔和地托住了,從這時他才被一種酸澀的感覺刺痛。假若近處有面鏡子,他一定能看見自己的臉色也像賈斯帕和羅伯托那樣復雜。
那是
真正出于良心的羞愧和歉疚。
達蒙的臉燒得滾燙,他大致猜到在自己剛才不在的時候賈斯帕、羅伯托和科爾頓都發生了怎樣的對話。“真對不起。”他囁嚅著重復道,“你知道的,我指的是以前那些”
跳開這份欺凌者的視角去回顧以往,達蒙自己都覺得幼稚又可笑。說到底他為什么要欺負科爾頓來著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嗎
沒有,真的沒有,只是覺得這家伙應該不會反抗,只是覺得能找點樂子,于是就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