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怔忡片刻,迄今為止緊繃的堅強姿態悉數碎裂,攥住了秦歸雁的手掌,淚如雨下。
她哭得極兇,聞者亦心戚戚矣,秦歸雁微微俯身,終是將她抱進懷中。
晴空艷陽,翠草瘦馬,一片蔥蘢麗景,唯有蘇蘇的痛哭悶在秦歸雁懷里,嘶啞低沉,哀慟不已。
她似是要將今日所有疲累感傷如數哭盡,直至日光西斜,泣音漸弱,沒了聲響。
秦歸雁輕輕撥開蘇蘇前額碎發,見她不知不覺間哭得累了,已闔目沉沉睡去,這才淺淺一嘆,扯過軟墊放在腿間,將蘇蘇輕輕從懷里扶著躺下,褪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周遭靜謐,唯有風聲。
秦歸雁靜靜望著遠方,等了好半晌,才見四面八方涌出人來,個個黑衣蒙面,目光不善。
他自顧自地垂下眼,雙手輕柔護在蘇蘇耳旁,內力運轉,方朗聲道:
“三十四位朋友來此,有何貴干?”
對面打頭之人沒想到他連人數都數得清楚,目露驚異,暗自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抱拳道:
“實不相瞞,我輩尋藥王谷已久,若這位俠士肯將車馬寶箱拱手相讓,我等斷不傷人!”
秦歸雁嗤笑一聲,已懶得回應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不想再來一套“若我不呢?”、“那便休怪刀劍無眼!”的固定套路。
“一起上吧。”
他漫不經心道,雙手還籠在蘇蘇耳畔。
打頭的語氣一滯,立時怒從心頭起,厲喝了幾句場面話,三十多人從不同方位沖將上來。
多足踏地,睡夢中的蘇蘇細眉擰起小小“川”字,“嚶唔”一哼,在秦歸雁腿上不適地蹭了蹭。
一把锃亮大刀迎面急劈,秦歸雁分明坐在原地,上半身卻陡然晃出殘影,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那刀客還在詫異之間,就被一掌打飛,半空中翻滾數次,口吐鮮血重重墜地。
蘇蘇均勻呼吸著。
噌——!嗖!
數枚石子逼近兵器尖端,在寒光陣陣的刃上劃出刺耳銳鳴,進而直刺人眼。
鮮血四濺,秦歸雁身后人影條條似天女散花,栽倒一片,刀槍劍戟紛紛脫手,零零碎碎在地上掉了一堆,慘叫與“當啷”聲中,秦歸雁伸出的右手重回身前,輕輕護在蘇蘇耳邊。
“唏律律——”
瘦馬嘶鳴,秦歸雁看也不看,左手翻飛掐印,向地面強壓一掌。落地兵器頃刻間浮于草地半尺,挾裹破空之聲直射而去,那幾個傷馬奪寶之徒霎時間萬刃穿心,口淌血沫,當場咽氣。
“……唔?”
蘇蘇眼瞼輕顫,柔柔哼出鼻音。
方才大開殺戒的那只手溫和收回,指尖輕點她眉間郁結,將其慢慢揉開。
蘇蘇氣息平穩下來,鼻翼翕動,一只手不安分地伸了伸,在沉眠中暴露活潑睡相,秦歸雁低頭含笑,重新把她身上披著的外袍細細掖好。
附近喊殺聲仍在持續,秦歸雁信手抵下,利落反殺,二人身周竟漸漸蕩開一圈殷紅血弧。
“撤……撤!!”
有人驚恐叫道,于是五六條身影鷂子似的滑躍而去;剎那間,刀劍鋒鳴再起,幾人身體還滯在半空,卻已沒了呼吸,連同刺穿了胸口的兵刃一起,仿若失水魚兒般稀里嘩啦砸在地上。
“嗯——”
蘇蘇倦怏怏地嘟起唇,在男人腿上翻了個身,又被一條手臂穩穩撈住,睡得香甜。
殘陽如血,懨懨西沉,霞浪翻涌,云卷云舒。
晴空始,薄暮終,茵茵綠地,竟無人擾得女孩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