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縣城的汽車站,唐行之背起帆布包,抱著酒壇下了車。
他要去賣酒,在哪里賣還沒有頭緒,得找地方。
建國最初期是可以個人做買賣的,但資本是帶有原罪的,原始的積累會特別血腥,那會兒一般老百姓飯都吃不飽,各種資本階級出現,那和民國時期有什么區別?
于是就禁了。
包括農民搞副業都屬于資本主義尾巴,是違法的。
唐行之理解偉人一開始的想法,偉人是對的。包括一開始支持十幾年前那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人有私心。這不是個人的意志,是集體的意志。
一件事是有生命周期的,時間久了容易被壞人鉆空子利用。因為末期而否定初期,這是不對的。
現在又到了改變的時候,但許多人的思想停留在之前那些年,賣東西必須小心翼翼。
哪怕是要從商了,唐行之也不會很自私,他會優先考慮集體經濟,而不是個體戶。
他現在干的事是合法的,也符合現在的情況,但不是人人都講道理的。別人窮,他富了,他一定會被舉報,肯定有人來抓他。扯皮個三年五載,什么事都干不了,最后平反了,又有什么用?
只有拉集體做事,把盡量多的人拖下水,等于大家都搞了投名狀,一開始就穩了。
而且這也是正確的事,不是什么違法行為。唐行之的目的也是大家一起過上好生活,不矛盾。
在供銷社附近賣絕對不成,這是找死。
后世學校附近是最好賣東西的,但現在不行。學生年輕氣盛,比較好戰。要是換一個中年人,哪怕和他說一加一等于五,他可能懶得反駁。
路過縣城高中,唐行之只是看了一眼。
這里是唐爸當初夢想起航的地方。
唐爸一個山溝溝里的山民,能夠來到縣城里的高中,在學業上力壓那些家境優渥的干部子弟,想想就很勵志。
南方人主要是吃大米,學校里不能從主食上看出三六九等,但可以從菜色和細節上看出來。唐爸吃的不說和干部子弟吃的最好的相比,和中等家庭他都沒辦法比,只吃最便宜的5分錢的菜,還不一定能吃上。當年吃得不如別人,唐爸內心是自卑的。
他在縣城高中讀書,每個學期要上交100斤白菜。白天讀書,夜里別人都睡下了,就去廁所挑大糞種菜,怕被人看見。
他內心自卑又自尊心強,所以讀書特別刻苦,想證明自己只是出身不如別人,但能力不比別人差。
也是那時候縣城高中環境好了,他才能安心讀書,早些年他在別處高中是沒機會認真學習的,學校里天天武斗打架。
但這會兒縣城高中的環境好不好……唐行之不敢賭。
武裝部……這,更不敢了。
糧所……好像也不行。
唐行之看到了一些人衣服褲子帶泥,又滿面風霜,手里拿著籃子,籃子上蓋著布,四下打量……
同行啊!找到隊伍了!
唐行之跟著他們走,來到了一處巷子角落,抱著酒壇坐地上。
也不吆喝,也不找人問,這么坐著就有客戶?唐行之覺得不行。
事實居然可以。
有些小老頭小老太太會來這里,和那些賣東西的人低聲說話,唐行之耳朵不錯,聽到賣的人說,家里蔬菜多得吃不完,想著城里可能不夠,就來幫助一下城里。
說話真好聽,唐行之感覺像回家了一樣。
唐行之眼前放著一個酒壇,酒壇旁邊掛著一個竹子做的酒提子。之前酒提子被他放背著的帆布袋里,這種酒提子現在都是自制的,一勺半斤,但沒有后世鐵做的那么精準。
他就這么傻傻的坐著,等客人上門,但半天都沒有人來。
‘難道是我沒標注我是賣酒的?要不我拿石頭在地上寫個酒字……更不妥了。’后世唐行之就臉皮薄,做銷售不行,不好意思開第一句口。等到別人先開口了,他進入了狀態,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在這會兒他不知道是該臉皮厚一點,還是該臉皮薄一點,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擺攤做老板。
一小時內,對面那賣菜的大爺都賣了三次貨了,唐行之這邊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前陣子還和人討論改開呢,前十幾年很穩,后來國家沒限制住資本家,資本家太賺錢了,打工人太辛苦,貧富差距太大了。在網上和人高談闊論,仿佛回到剛改開的時候,我一定能行……結果居然連問價的都沒有?’
‘會不會是我塊頭太大了,顯得不怎么好相處?’
‘還是因為我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