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歸有李燼霄在,夜長夢多……
他提筆落墨,耳邊突然回想起天歌的話,“你若把命留在外頭,我絕不獨活。”
李云臨的眸中閃過掙扎,依然橫了橫心,將手上諭令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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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聲長鐘奏響,聲音悠遠,浩浩蕩蕩,陽光普照。
朝野內外皆心緒激蕩。
這是皇帝駕崩第三日,太子將依照俗例,在今日應允百官的請立,登基為帝。
百官們早早靜候在靈堂殿外,一片莊嚴素裹。
到了時辰,靈堂內的眾人起身,跟隨太子皇后走到殿外。
百官跪地,聲齊洪亮:
“皇太子殿下孝友英明,剛健中正,殿下位居儲貳義合繼承,而深切哀情未登帝位,群臣惶惶莫知所措,夫為天下國家者,以善繼述為重,以廣德教為先,以安宗社為急,以固基業為悠久重計,伏望殿下早正天位!”
今日這番請奏較前兩日更長些。
為將“勉從所請,謙遜稱帝”的場面演得合宜,李云臨的臉上流露出為難哀痛的神色。
還未等他開口,楚天歌上前一步,清麗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場地清晰。
“皇上臨終前急詔皇后,因病體難起,留下口諭稱廢皇太子之位。”
言出,四下官員大驚失色,交頭接耳雜唏噓一片。
皇上臨終前,皇后的確受急詔去了乾清宮,此時六宮皆知。皇后多年無寵,卻受此急詔,的確頗為蹊蹺。
現在聿王妃乍說皇上要廢太子,倒也無不可能。
李云臨眼神復雜的看著楚天歌,淡淡道:“王妃的胡話真的信口即來,本太子有父皇親筆書寫的傳位詔書,上蓋皇帝璽印,總比你的口諭有信服力。”
皇后輕挑鳳眉,強調,“并非她的口諭,而是皇上的口諭。”
裴丞相跪在百官之首,平靜道:“皇后娘娘,請恕下官不敬,遺詔之下口諭無用,太子應遂遺詔,盡早登臨大寶。”
其后的許多官員們伏低了身姿,連連附和。
“請太子殿下早正天位!”
新帝未登基,裴相就稱皇上為先帝,捧女婿上天心思昭然若揭,迫在眉睫。
“若是先帝從未寫過傳位詔書呢?”楚天歌淡淡道。
眾人再度嘩然,若先帝未留下遺詔,那駕崩當日王公公呈給百官的是什么?
王公公伺候先帝多年,總不能配合太子作假,可瞧著聿王妃,亦不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如此信口雌黃吧?
李云臨看著她,泰然自若得沒有一絲心虛的模樣,唇邊捏著淺笑。
“王妃的意思,是說王公公不忠,還是說本太子偽造遺詔?”
楚天歌不緊不慢的說道:“王公公若忠,又怎會任由先帝服用大量天參,王公公可是頗通醫理的。”
在先帝還是皇子時,王公公就伺候其側,先帝很稱心他的服侍,且通醫理的人留在身邊格外方便,就在登基之后閹了他,以便長久侍奉在側。
皇后擺手,“去把太醫都請來。”
“先帝圣體的確受天參蠶食已久,身元殆盡而亡,而非其他病疾。”
開棺驗過之后,太醫們眾口一詞,證實了楚天歌所言。
楚天歌看著王公公,說道:“先帝的飲食皆由你查驗,可不是你一句失察能搪塞過去的。”
一直沉默的王公公自知逃不脫責任,走到前面來,視死如歸道:
“并非我失職失察,而是我因受閹之事懷恨在心,故意下藥拖垮先帝的身子,令先帝飽受煎熬后痛苦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