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梅子醒來時已是三日之后。
她摸著自己扁平的小腹,眼神空洞無物。
顧梅子輕輕轉了一下頭,便看見趴在床邊的沈劍峰,他的臉埋在手臂中,另一只手抓著她放在外面的手上。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讓顧梅子的手有些僵硬,她輕輕掙了掙自己的右手,想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
沒曾想這個細微的動作直接將沈劍峰驚醒。他迅速抬起頭,卻看見一個眼神清明的顧梅子。
沈劍峰有些怔愣,這個冷漠的眼神讓他所有的驚喜與關心的話全部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顧梅子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憔悴,雙眼通紅的男人,只開口說了一個字:“水。”
沈劍峰如夢初醒,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倒了杯水,溫柔的將顧梅子扶起,才將茶杯放在顧梅子的唇邊。
顧梅子就著沈劍峰的手喝完一杯茶,方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著。茶杯中的茶水溫度適宜,應是有人時刻注意著的。
顧梅子本欲再睡一會,但沈劍峰摟著她不放。沈劍峰擁著她,將臉埋進顧梅子的脖子,只一遍遍喊著:“梅兒,梅兒,對不起,對不起……”
沈劍峰應該是多日未曾打理過自己了,下巴的胡渣扎的顧梅子生疼。
她想抬手推開他,卻感到一滴溫熱的液體掉在她脖子上。他在哭。
這一抹溫熱沿著脖頸一路燙到了她的心里,讓她推開他的手都失了力氣。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破了一個口子,有涼風吹進來,流竄到四肢百骸。她的心里也破了一個洞,腦子里只有呼呼的風聲。
但可悲的是顧梅子發現這一抹溫熱無法溫暖她冰冷的心。那一刻她近乎惡毒的想讓沈劍峰給自己的孩子陪葬。她突然發現,對不起原來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話語。
她明明在他懷里,卻感覺他們之間似乎隔著萬水千山。
她仔細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感覺這一路走來,自己一直在失去。
她在年少時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在大月國失去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丈夫。
在半月前那偶然得到的那封信里又失去了疼她愛她的父親,最后在三日前失去了自己日日盼望的孩子。
她短暫的人生似乎一直在錯過,可是他們好像都沒有錯。
她原本覺得自己應該恨沈劍峰的,他娶了她,卻從來不夠坦誠。可這所有的一切可以怪他嗎?似乎不能。
她作為與他最親近的妻子,卻從未發現他的不同。明明同吃同住,卻從未發現有異樣。這樣一想,她卻是如此不合格。
更何況他的身份如此尊貴,這樣的出身便意味著他屬于這個王朝,他身上背負著太多使命與責任,他甚至都不屬于他自己。那又憑什么要求他屬于我顧梅子?
況且在此之前她沈劍峰也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他包容她的小脾氣小性子,包容她所有的無理取鬧,作為一個丈夫,他看起來這么合格。
她也想恨爹爹,可是爹爹撫養她長大,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爹爹給的,若非爹爹卷款私逃,她又如何會有這般自由的童年與那般優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