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改革開放的好政策下,這一家人眼看著生活漸漸有了新的奔頭,苦難卻再次降臨這個已經承受不起丁點風吹雨打的家庭上,正是因為價格便宜實惠,劉阿嫂的飯攤吸引不少市場上的顧客吃飯,導致紅星國營飯店營業額不斷減少,由此惹惱了對方。
紅星國營飯店的領導百般刁難劉阿嫂,出言辱罵還是小打小鬧,甚至是讓市場管理員威脅劉阿嫂明年過后收回攤位,更夸張的還有找地皮無賴吃霸王餐鬧事等等,總之就是千方百計讓她換地方擺攤,但是劉阿嫂有工商局蓋戳的正規經營,生意又如此紅火,這個攤子還干系著全家人的口糧和女兒的學雜費,又如何舍得放棄?這個老婦人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對方的不斷挑釁,依然沒明沒黑地擺飯攤,于是,出現了今天這一幕。
林詩予聽到這里時,恨得牙癢癢的。
她這樣一個頗有素養的大記者都忍不住罵道:“太不是人了!簡直無法無天!”
劉穎又擦了一把眼淚,問道:“記者姐姐,我家這事情報社能見報嗎?”
“放心!一定可以。到時候會給你媽媽一個公道的。”林詩予十分肯定地點頭。在現今全國上下大力推動個體私營經濟發展的大趨勢下,這樣的新聞要見報并沒有什么難度,還頗具典型意義,如果能夠引發省里面大范圍討論,必然可以進一步促進個體私營蓬勃發展。
劉穎這才放下心來,雙手手指攪在一起說道:“那,謝謝您了。”
“本職工作,不客氣。”林詩予合上了筆記本,她已經采訪完,風風火火地對張云起說道:“張大老板,我去報社一趟,回頭找你請客吃飯。可不是假公濟私!”
張云起笑著點頭,然后讓小武送她過去。
兩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病房里只剩下張云起和劉穎,以及昏睡未醒的劉阿嫂。
張云起起身拉開窗簾,窗外的夜幕已經降臨,遠處的街頭華燈初上,有新鮮的空氣涌進病房內,驅除了些許蘇打水味,他回頭對劉穎說道:“你家飯攤的事情不用擔心了,這個事情很好解決,我倒是覺得你家拆遷的問題,可能會相當棘手。眼下你媽媽已經這樣了,完全受不了刺激,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想好怎么去應對。”
這個問題劉穎根本沒有來得及考慮:“現在小古道巷的幾百戶住戶大多數都不同意在拆遷協議上簽字。”
張云起道:“負責小古道巷拆建的公司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你得考慮你不簽,他們跑到醫院逼你媽媽簽,她受得了嗎?”
劉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畢竟才是一個18歲的大一女學生,面對著接二連三的困境,腦子亂極了,那種壓抑和窒息的感覺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張云起想了想道:“就讓你媽媽在醫院里住一段時間吧,先把身體和精神養好,錢的事情不用擔心。”
劉穎有點手足無措:“那,那怎么好意思……”
張云起說道:“那就算我借給你的吧,什么時候有錢了再還。”
劉穎眼睛又紅了:“那,謝謝你了。”
頓了一頓,她擦了擦眼角說:“對了,我還要回家一趟,給我媽媽拿換洗的衣服,飯攤也要收拾,我爺爺一個人在家里,估計也會擔心。”
張云起道:“沒事,我送你回家一趟,醫院這邊有護工,請一個幫忙照顧你媽媽。以后你上學也方便點。”
劉穎雖然很難為情,但眼下這個可憐的女孩子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她只能說謝謝,只能接受這份不知道有多重分量的饋贈。
張云起出門,在樓下繳住院費的時候,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護工趙玉梅,這種女護工每天上午8點到9點在醫院的查房時間,都會守在病人身邊,進行日常護理和幫助,今天情況特殊,張云起麻煩她幫忙看護到晚上12點,并且留下了電話,如果劉阿嫂醒了或者有什么突發情況可以打他電話。
處理完這些小事,張云起和劉穎離開醫院,開車回轉解放西。
在太平街門口停好車,張云起陪劉穎去了太平街農副產品市場,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市場內冷冷清清的,紅星國營飯店的大門已經緊閉,那些看熱鬧的市民們都散去了,打碎的鍋碗瓢盆無人清掃,灑了一地的飯菜上,有十多條野貓正在啃食,貓眼在黑暗里散發幽藍陰冷的光,時不時響起滲人的叫聲。
張云起打開了手機的光,沒有趕貓,碗已經全部打壞了,但木凳桌子還是好的,他和劉穎把還完好的木凳桌子以及鍋子菜籃搬上了架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