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起又說道:“雖說那些鄉鎮企業大多數都倒閉了,造成了巨大的試錯成本,但我依然認為它們在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中居功至偉。原因很簡單,自古以來,中國都是城鄉二元化結構,要打破這種底層結構何其之難?但正是這種‘離土不離鄉’的鄉鎮工廠,讓數以億計的農民熟悉了工業和工廠,培養了大量專業工人,推動他們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流向城市和工廠。某種層面上來講,這種方式的底層邏輯極其殘忍,是農產品剪刀差的變種!但作為一個深度參與到中國電子產業的市場投機者,我無法否認我正在享受這種殘忍的紅利,無法否認這是我這個生產基地在短短半年時間內能夠上馬生產的原因。同樣的,劉總,你不能否認這是貴公司能夠落地中國,深度參與到中國電子產業供應鏈賺取數以億計美元的核心原因。”
這番話讓劉今石沉思了很久,他說道:“深刻,很有見地。”
“過獎了,劉總。”張云起說道:“你一直強調市場經濟的純粹性和獨立性,這讓我想起前段時間在湘大上的一堂課,我們老師講了約瑟夫·熊彼特的《經濟發展理論》,那本書里有這樣一句話:沒有什么事情是純粹經濟的,其他維度永遠存在,且往往更為重要。”
“張總覺得在中國電子工業經濟領域哪個維度最重要?”
“那取決于你相信什么。”
“張總相信什么?”
“我相信中國會更好。”張云起側頭看向劉今石:“當然,這種相信沒什么專業根據,它源于司馬遷、杜甫、蘇軾,源于‘一條大河波浪寬’,源于對中國億萬普通人民勤奮實干的欽佩。它影響了我看待問題的角度和處理信息的方式,但我接受這種局限性,沒有改變的打算。”
“張總的高度讓我汗顏,但為什么會認為這種相信存在局限性?”
“因為在現實層面還有另一種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黃河會改道。”張云起笑了笑:“畢竟,這片土地得先漫灌出沖積平原,才能長出外資追求的純自由化市場經濟。”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