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仲夏6月中旬的每一個白天和黑夜,仿佛都是雨,仿佛都有夢,夢中的空氣里夾雜著澀澀的腥味和霉味。有的人在拼了命漂白它,有的人在默默晾干它。
初見的生活似乎恢復了原有的平靜,早上六點上學,晚自習九點半放學,規律得像一臺機器,理智人林永強已經在看守所里,面對著“坦白從寬”四個大字拷問靈魂,即將奔赴考場的高三學生在歡聲和哭泣中,終于要踏上他們自以為命運的終極一戰,而張云起,張云起在努力賺錢和好好學習以及聊天打屁外帶有事沒事逗初見笑的青春時光里,迎來了4年一度的美國世界杯。
那段期間,除了陪初見這件重要事,張云起天天熬夜看球。其實較真起來,他充其量只是一個偽足球迷,真正上場踢球的次數屈指可數,記得第一次踢球,還是在云溪村的露天谷場上,足球是紀靈爸爸買的,印象中,那會兒紀靈老是雙手捧著腮幫子坐在草垛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亮,笑得又甜又好看,看著他和幾個穿著破爛衣服的小孩子追逐皮球,在藍天白云下的泥巴土路上滿世界瘋跑,沒有規則,沒有勝敗,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累。
真正讓他癡迷于足球是讀中專那會兒,因為讀中專比上大學時間還充裕,充裕得叫人一天睡十五個小時還能補個回籠覺,沒有女朋友打不了洞的光棍可真是寂寞的要命,不找點能發泄旺盛精力的活兒,容易鬧交通事故。大家伙兒抱不到球睡覺,只好抱足球睡覺。
記得前世那一屆美國世界杯,整個湘南中專只有一臺電視可以看直播,大家伙兒自帶涼席鋪,在地上占位置,上半夜復習功課,下半夜看球,看著看著天就亮了,凌晨帶著未消的激情回去侃會兒大山,接著就去考試,那時間段正好趕上期末考試,手忙腳亂把試卷答完,懶得檢查,接著回來看比賽。
那屆世界杯的英雄與激情,后來都融入了青春的血液。羅馬里奧的突破,巴拉科夫的中場陰謀,斯托伊奇科夫的王者風范,羅伯特巴喬在足球史上最著名的點球不進。印象最深的還是搭上國家隊末班車的球王馬拉多納,他那兩條短腿拖著臃腫的身體,在攻進希臘隊一球后,對著攝像機怒吼,向全世界證明英雄沒有遲暮。張云起記得那會兒他激動的神經都抽筋了,但是像所有的戲劇一樣,世事無常,后來馬拉多納尿檢呈陽性,被直接禁了賽,沒有馬拉多納的阿根廷并不意外地被羅馬尼亞悲壯淘汰,在洛杉磯的玫瑰碗體育場上,馬拉多納目睹悲劇,把頭埋在妻子克勞迪婭懷中淚流滿面,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真正讓張云起成為狂熱云球迷的,還是那只想愛又想笑的中國足球隊。那時候的中國足球職業化的大幕剛剛拉開,老甲A一代還是青蔥少年,中國足球最黑暗的十年還遠沒有到來,他永遠也忘不了中國足球隊在世預賽上所向披靡,首次殺入世界杯決賽圈,只是當時的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只三戰皆輸凈吞9彈讓“中柱”變成他這個中國云球迷歇斯底里歡呼的球隊,會是中國足球的最后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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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世界杯開幕后的不久,雨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