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世美無情的拋棄后,蔣鳳的苦日子并沒有到頭。
那一年,帶著離婚協議書和六百塊錢從首都燕京回到梧桐村后,本來就有高血壓和各種老年病的蔣鳳老爹郁結攻心,被氣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年多,不但把家底掏空,人也撒手走了。
蔣鳳老爹死了之后,蔣鳳一個啞巴帶著才兩歲大的女兒初見在梧桐村討生活,那時候全中國的廣大農村已經實行大包干了,也就是家庭聯產承包制,靠著種點田,母女倆也能把清貧的日子過下去。
一直到了85年,村里有人見她孤兒寡母的,日子難捱,蔣鳳一個啞巴遇到大事情管顧不了,于是給她做了介紹,對象就是住在紅山弄貧民窟的初大鵬。
初大鵬是個二流子老光棍,三十老幾了還沒討到婆娘,不過以當時蔣鳳的情況,她一個啞巴,又離過婚,家里困難,帶著幾歲大的女兒初見,本身那個年代離了婚的女人名聲就不好,有人愿意娶她已經很不錯了,而且還是在那個年代農民羨慕的城里人。
兩人結婚后,蔣鳳聽從了初大鵬的安排,由初大鵬變賣了她家里僅有的祖屋和一頭豬,搬到紅山弄和初大鵬一起生活,或許蔣鳳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初大鵬迷惑了她的心智,以為找了一個踏實靠譜的男人,她悲慘的人生可以從此翻篇。
搬到紅山弄后,兩人不緊不慢地過了一段日子,蔣鳳在家里做些針線活帶孩子,初大鵬就在水泥廠賣苦力,雖然生活清貧,但也能好好的把家庭經營下去。
或許男人都是這樣的,剛結婚的時候,會有一種責任感,一種擔當,自覺或者是不自覺地壓抑住了以前的那些壞毛病,在江川地區,自己的子女結婚后,家里老人會說這樣的一句老話:現在你成家了,就應該懂事了。
在那個年代里,按照中國大多數人的慣常思維來說,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分界線不是年齡大小,而是結婚,結婚前,你在外面胡鬧可以理解,結婚后,你就應該懂事了,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了,因此很多男的在結婚前吊兒郎當,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結婚之后立馬大變活人,把以前那些壞毛病通通改掉,當然,等過了那段甜蜜的新婚期,沒了新鮮感,不少男的就會惡習復發。
初大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結婚沒一年時間,初大鵬開始吊兒郎當了起來,水泥廠的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平時好吃懶做,餐餐要喝酒,喝醉了就發酒瘋,家暴蔣鳳和初見,賭博的惡習也沒落下,甚至是變本加厲,有點小錢就跑去附近的麻將館里賭,把家底敗得一干二凈。
在1988年,初大鵬的二女兒初心一歲大的時候,有一次細菌感染,引起了腦膜炎和高燒,家里拿不出錢給初心治病,耽誤了治療,對大腦產生了不可逆性的損害,也就是民間俗稱的燒壞了腦子。
那個時候初見已經11歲,懂事了。
她至今對這件事情記憶猶新。
坐在青草地上,她告訴張云起說:“我記得那天晚上,反復發燒的初心突然變得精神呆滯,就像蝦一樣弓起身體,特別僵硬,還不停的嘔吐,但是家里沒有錢給她治病,家里但凡有一點錢,都被我那個后爸喝酒打牌花掉,我妹妹發病的那天凌晨,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喝酒打牌去了,我媽媽一個大字不識的啞巴,不知道該怎么辦,跑到外面去找他,等拖著他回來去衛生院做檢查的時候,已經晚了。”
張云起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有機會,你愿意帶你媽媽妹妹離開他嗎?”
初見蒼白的小臉上淡淡地笑:“其實從我懂事以來,我就這么想的,我希望自己能夠更努力一點,考上大學,賺錢把我媽媽和妹妹接走,逃離這個家,逃離初大鵬。他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夢魘,云起,你知道為什么我永遠都是最早一個去學校,最晚一個離開教室的么?因為從我讀初二開始,初大鵬就開始對我毛手毛腳,不穿衣服進我房間。”
“這件事情我不敢告訴我媽,我怕她崩潰,我只能盡可能少去家里,我絕對不讓他得逞,不讓他碰我一下。”說到這里,初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彈簧刀,安靜的說:“每次放學回家,我都會為自己準備好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