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打電話過來,是請張云起吃飯。
張云起就順帶柯尼卡Hexar照相機帶過去還給了余林,這玩意兒很貴,至于余林請他吃飯,只不過是繃不住了,早個把月前商量著說要合伙搞貿易公司,至今連最基本的出資配比和股份都沒扯攏,這還開個錘子開。
喝酒的時候,兩人扯了很久的淡,話題最后回到了掌中王掌上機上。
余林表示江川市的掌上機市場差不多快飽和了,因為今年市面上也涌現了很多其他牌子的掌上機,雖然價格都比掌中王貴點,但還是分走了不少份額,如果合伙開貿易公司,單單靠這款掌中王是不行的,沒有競爭力,賺不了大錢。
張云起想了一下,拋了一個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價值的商機:“其實除了掌上機,咱們還有販賣其他電子產品,單放機、都能搞到手。”
余林立馬問:“這些你都能搞到低價的?”
張云起點頭。
這些山寨玩意兒深圳華強北滿大街都是,牌子雜,更新換代快,缺乏競爭力,只能做一錘子買賣,他并不打算做這個,他也有更好的項目做,但現在開公司的事兒還沒個說法,自然不能透露給余林。
張云起端著一杯酒道:“老余,說說吧,這個貿易公司的事兒你打算怎么搞?”
余林沒有急著說話,他喝了一杯酒才笑道:“小張,你說的這些貨,是從南邊沿海地區拿來的吧?”
張云起一怔,隨后點頭:“是的。”
余林明顯地愣住了。
他的這個表情,擺明了告訴張云起,我只是察覺到了你的貨是從沿海一帶來的,我只是在試探你,你他媽平時這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就直接認了呢。
畢竟,貨源是張云起和他合伙開公司最大的依仗,沒有這個依仗,張云起在他面前的優勢并不大。
但是張云起可不這么想,無所謂了,余林知道貨源又如何?瞞得了余林一時,瞞不了一輩子。
要知道,九零年代初是外貿投機倒把的鼎盛時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牟其中的罐頭換飛機,這個草莽時期的中國商界教父,在91年利用時間差以價值4億的500車日用消費品換4架飛機,倒手賺了一個億。這個空手套白狼的商業奇跡,注定前無古人后也不會再有來者。
那個時候蘇維埃剛剛解體,中俄經濟貿易也才全面恢復,海外淘金熱驟然興起,因為俄羅斯的輕工業不是很發達,很多生活用品都比較緊缺,這才有了以牟其中為代表的大批中國商人涌入俄羅斯淘金。
張云起記得以前他看過一部電影,《莫斯科行動》,由真實案件“中俄列車大劫案”改編,夏雨主演,這部電影說的就是這個外貿投機倒把的瘋狂時代。
中國一件70元的皮衣,運到俄羅斯就能凈賺三四百元,火車開入俄羅斯境內后,每到一個站點,倒爺們就扒著車窗,向在站臺附近等候的當地商人兜售貨物,回頭火車還沒到終點站,貨物就已經賣的七七八八。
同樣的,九零年代也是內貿投機倒把的落日余暉,隨著國人經濟水平的日漸提升,體外價格機制的逐漸發育、壯大,信息傳播的媒介越來越多樣和發達,像七零八零年代的那種南貨北運和利用計劃經濟價格雙軌制大發橫財的倒爺,已經失去了信息和體制內價格的優勢,在九零年代中期漸漸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張云起販賣掌上機,其實就是這個路數,簡單的利用了信息的不對稱來攥取差價。
每次王貴兵把貨從深圳帶到江川市后,都會把托運單撕掉,余林不知道貨從哪里來,他很聰明,也從來不去問,但他是個商人,混的也還算成功,他有商人對財富和商機應有的嗅覺,所以他發現了廉價掌上機貨源來自于南方沿海一帶,張云起不意外。
盡管九零年代初是個消息閉塞,思維更閉塞的時代,但是畢竟鄧公南巡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去年10月份的十四大報告,正式確定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方向,第二次改革開放正當熱浪如潮,越來越多的草莽前赴后繼奔向南邊的那個小漁村,締造了一個又一個財富神話,也越來越多有眼光的人知道哪里遍地黃金,有數不清的財富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