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起踩了一腳油門:“我沒這癖好。姐夫,我問你個問題吧。”
“啥問不問的,張總盡管吩咐。”牛奮進入角色賊快。
張云起道:“在家里你說了算,還是我姐說了算?”
牛奮眼睛斜著張云起說:“這是什么話呀,當然我了!”
張云起有點懷疑:“真的假的?”
牛奮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不小的侮辱:“不信打電話叫你姐來,咱們好好掰扯掰扯!”
張云起笑著點頭:“那成吧,拿15萬出來。龍景園罐頭廠算你參一份股。”
牛奮嘴巴都歪了:“當這個老板要15萬?”
張云起又樂了:“咱們現在討論的可是幾千萬上億的大項目,投十五萬算個屁!而且怎么回事啊,姐夫,你剛才不是說在家里你說了算嗎?我姐在聯眾每個季度都有幾十萬分紅,存折里邊存了那么多錢,15萬你都拿不出來?”
牛奮臉上表情有點窘。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別有本事了就寒磣你姐夫啊,做人不能忘本,以前我對你多好呀,真是,還記得那會兒你給人家紀靈寫情書,還是我給你跑到市一中送的。那天可是下著大雨,風里來雨里去,我一大老爺們臊著臉當著那么多學生,給一個小女孩子送情書,我容易嗎我。”
“我啥時候給紀靈寫過情書了?”
“你看你看,有本事了,不認賬了,那明信片,記得啵,讓我給紀靈稍明信片,上面寫的啥內容來著,我琢磨琢磨,對了!什么什么你就是星星月亮的,在黑夜里照亮我冰冷心房啥的,簡直了,騷里騷氣。”
張云起牙酸:“拜托成不,那是歌詞,不是我寫的,人商家印在明信片上的!”
牛奮呵呵:“不用解釋,你姐夫也年輕過嘛。懂!”
張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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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牛奮到家后,張秋蘭還沒回來。
牛媽已經煮好一桌子的好菜,張秋蘭請的小保姆正在給一歲半大的兒子天天喂牛奶,這個臭小子的生活水平比他親爹可高太多了,已經嬌慣的不像話,長這么大了從來都不吃米飯。
牛奮潦草的吃了飯,洗澡回房間。
他躺在床上抽著芙蓉王,那張怎么看都不像文化人的臉上有些深沉,腦子里全是娘家老弟張云起今天下午說的那個事。
雖然跟云起嘻嘻哈哈的,其實投資罐頭廠的事情他很上心。娘家老弟也確實是個能人,明白人,很多事情看的通透,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他現在過得不怎么得勁。
罐頭廠沒事干,他除了給娘家大哥張云峰跑跑腿采購食材之外,整天無所事事,要不就是在家里帶帶孩子,管顧一些雞毛狗碎的破事兒,跟他媽罐頭廠那些吊兒郎當的疲癩青年似的,這日子怎么得勁的起來?
倒是討了個好老婆,女強人,在外邊忙著大事業,掙著大把的鈔票,各種大物件往家里稍,明年還要買新房買小轎車,一家人的生活水平,也直接從貧下中農躍居到吃最好穿最好的大地主家庭。
牛奮也不是怨憤什么,他很清楚要不是當初娘家老弟帶著秋蘭賣掌上機,就靠著他在罐頭廠領的那點工資,這一大家子早就活不下去了,因為那點工資已經七個月沒有發了。
有娘家老弟帶著,自家婆娘也上心,孩子沒斷奶就背著蛇皮袋挨家挨戶去送貨,每天都是黑燈瞎火才著家。
他也知道,當初自家婆娘剛當上聯眾的副總那會兒,背地里很多人閑話她是靠關系上位的,各式各樣難聽刺耳的話都有。而這個小學畢業的農村婦女為了不讓人嘲笑,為了爭口氣,不管工作到多晚,即便是大半夜從聯眾在各市縣設立的辦事處出差回來,她都要拿著娘家老弟買的那些枯燥難懂的經濟書管理書,熬磨到凌晨兩三點。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這個“無用”的丈夫除了把“感恩”放在心底里之外,實在沒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這個“無用”,總叫他感覺生活失去了意義。
是的。
生活失去了意義。
以前他這個普通的工人絕不會有這樣的感受,以前他那貧苦的生活當中也絕不會存在“意義”這種形而上的高大詞匯,以前他只知曉要拼命努力工作掙錢,才能讓一大家子的親人有口飽飯吃。
但是,現在,自家婆娘的能干,讓他即便是坐吃等死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然而對于他這種習慣了拼命干活來養活家人的青年來說,坐吃等死,是一種無用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