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林謀和諸葛南在土坯房縣衙門口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硯墨,一個草紙簿子。簿子的表頭大書《薊省張口縣罪卒營名錄》。
兩百流徙犯排著隊伍,依次被林謀詢問后記錄在名錄上。
一個身材干瘦的流徙犯站到了桌子前。林謀問:“你叫什么。”
流徙犯道:“俞干巴。”
林謀有些好笑:“這算個什么名字?”
俞干巴答道:“這就是我的名字,爹娘起的。”
林謀又問:“所犯何罪?”
俞干巴又答:“在西涼省落匪,搶劫來往客商。后來讓官軍捉了,判了個流徙三十年。”
林謀和諸葛南對視了一眼,繼續問道:“你會騎馬么?”
俞干巴反問林謀:“縣令大人會吃飯么?”
站在林謀身后的呂寒眉故意摸索著自己手上的斬月刀。俞干巴知道縣令身后那個女人不好惹,連忙改了剛才玩世不恭的口氣,老老實實說道:“我在西涼的荒草甸子上做的是馬匪。馬匪哪能不會騎馬?有一回搶一個鏢局護著的商隊,我在馬背上吃喝拉撒外加打仗一共三四天。”
林謀點點頭,隨后道:“俞干巴這名著實不雅。我給你改個名字,就叫俞涼如何?”
俞干巴倒是不以為意:“成啊,名字就是個記號。縣令大人愿意怎么喚我就怎么喚我。”
林謀在《罪卒營名錄》上記下了一行字“俞涼,馬匪出身,善馬上功夫。”
諸葛南喊道:“下一個。”
昨夜帶頭給林謀磕頭的老者走上前來,拱手道:“縣令大人有禮,鄙人王幗光,籍貫東山省。”
林謀道:“聽你說話頗講禮數,應該是讀過書的吧。以前是做什么的?犯了什么罪?”
王幗光頗為自豪的說:“讀過一點書。福德二十五年會試得了個二甲第八,殿試賜進士出身。”
林謀連忙起身行禮:“原來是老前輩,晚輩失敬。”
大炎官場頗為講究論資排輩。譬如官位品級相同,會試名次靠前的要比靠后的高上一頭。名次差不多,先登科的要比后登科的高上一頭。林謀之前只有個國子監生的功名,在二十年前的進士面前自然要稱晚輩。
王幗光苦笑一聲:“縣令大人不必如此。如今我只是你手下的一個罪卒。至于進士功名,我罷官發配前就已經被剝奪了。”
林謀問:“不知王老前輩獲罪前居何官職?又因何事被罷官?”
王幗光一聲嘆息:“唉,想我二十年寒窗苦讀,好容易到了四十歲才得了進士功名。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被派往戶部做主事。苦熬七八年年,終于當上了帝都清吏司郎中,離戶部右侍郎只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