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怯生生的追問,但話語里卻隱隱流露激動,好似很中意公主這個身份。
張嬤嬤眸中暗光微閃,撫著她的手一聲聲嘆著氣。
“公主,妾身知道你受了許多苦,自晉國被滅以來,幸存的高官子弟輾轉流離,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這些或許你都不知曉。
那蕭尋風能你可記得?是他歷經千辛萬苦的將你從京城救了出來,將你帶到了斷腸寺。”
蕭尋風,那不是她爹爹么?
“你叫蕭亦然,我叫蕭尋風,我是你爹。”
當初他就是這么告訴自己的,冷毅的面容帶著些許難為情。當時不覺得,后邊想來就覺得極為有趣,就像是被人調戲著似的。
“那是我爹爹!”蕭亦然癟下了嘴,惱怒的將碗往張嬤嬤的所在撇。
這兩年多的時間里,她最熟悉的就是脖間的小短笛,其次是為救她而遁入空門的父親蕭尋風,然后就是總盯著她不放的小和尚李修遠。
她為數不多的熟悉的人都要被顛覆,她怎能允許?
她看不到張嬤嬤拉下的臉,只能聽到她厲聲的斥責。
“胡鬧!你的父親是我晉國的陛下,他一個大內侍衛,有什么資格當公主你的父親!”
有什么資格?
她不知張嬤嬤言語的真假,卻知道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求得老主持出手的人是他,她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他,生病的時候喂飯喂藥的也是他,就連身上穿的寬松的僧衣,都是他用粗劣的針線活改小的。
若依張嬤嬤所言,他曾是大內侍衛,卻為了她從酒肉葷腥,風雨江湖的世界里抽身而去,變成個每日只能吃齋念佛,清心寡欲的僧人。
這樣的人如何擔不起她的父親!
“公主,你的眼睛需要靜養,既然用過了膳,妾身先不打擾你了。”
看著蕭亦然梗著脖子毫不退讓的模樣,張嬤嬤面色鐵青,收了碗筷摔門而出。
“情況怎么樣?”李厲迎了上來。
“性子犟得很,她不相信我說的話,認定了自己是蕭尋風的女兒。”張嬤嬤將碗扔到鍋里泡著,扯過凳子到院門處坐著。
“你不要急,公主畢竟還小,我們貿然相認,她自是不肯相信的。小孩子嘛,都跟陪著自己的人親。”李厲出聲寬慰。
張嬤嬤仰頭看著身側眉毛粗壯,眉骨高立,目如鷹隼,皮膚黝黑,自帶狂野之氣的男人,心中有一絲動容。
眼前這人是守衛宮廷的禁軍中的一員,自晉國覆滅之后,他們相攜走到今日。
宮里的女人,無論高低貴賤,名義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她身為一介宮女,由如何攀得上陛下那么高的枝頭?
只是如今離了宮,身邊出現了這么一個不離不棄且優秀的男人,讓她如何不動心?
“你說的對,是我太急躁了。”
張嬤嬤滿含歉意的望著李厲,開始變形的雙眼含了一抹不自知的秋波。
李厲撫上了她的肩,低聲道:“這樣,讓云歧那小子陪著她,小孩子最是沒心沒肺,時間一長就好了。”
說話間,召了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眉間總是帶著褶痕,看起來冷漠無情的少年。少年手中握著劍,剛才在院中練劍的便是他。
“今后,公主就交給你照顧了。”
聽得李厲吩咐,少年眉頭緊蹙,顯得很不情愿,卻又不得不恭敬的應下:“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