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說要削減稅額,要安撫人心……這樣一來,這條政策還沒落實,就已經出了偏差,留了后門。再加上朕向士林妥協,這不是鼓勵下面人在執行的時候,放肆胡來嗎?”
“朕要是真這么干了,征收的稅額會大幅度下降,老百姓受到的禍害,付出的代價會更高,接下來的改革會更加艱難!王安石變法是怎么失敗的,就是在這種不斷爭吵,不斷妥協之中,漸漸失去了本意,變成了新舊兩黨的意氣之爭,到了最后,甚至連是非對錯都很難分辨了!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啊!”
呂頤浩驟然變色,傻傻看著趙桓,繼而露出了熾熱的表情,好一個厲害的趙官家啊!方才這番話,幾乎把黨爭說了個通透。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真的分不清的。
甚至一條政策,最初設計的初衷,幾乎完全實現不了。上面人吵,下面人摻沙子,執行落實的小吏,更是完全不受控制,隨心所欲折騰。
不管是良法也罷,惡法也罷,最后都是害民之法。
隨后就是百姓對朝廷失望,覺得不管是誰,都是一丘之貉……再之后,沒了民心支持,不管是新黨,還是舊黨,都變成了浮萍,隨時可能翻燒餅,不斷折騰……
王安石負天下大名三十年,主持變法之后,一地雞毛,直到金人殺進來,國家到了危亡的邊緣,不就是走了這么一條路嗎?
想到這里呂頤浩后背都被冷汗濕透了,他也終于弄明白了,趙桓之所以能挽救危局,可真不是靠著說兩句漂亮話,也不是靠著猛將強兵,老天眷顧,這位官家是真有點東西,他把朝廷看透了。
“官家,既然如此,那該怎么應付?”呂頤浩弓著身軀,一副認真求教的模樣。
趙桓微微一笑,“呂卿,不要忘了你手里的邸報啊!對了……三國演義更新到哪里了?”
“鐵索連江,馬上就要火燒赤壁!”
“好!”趙桓笑道:“那咱們就給士林燒一把大火!他們有士林清議,咱們有邸報治國,就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吧!”
呂頤浩眼睛眨了眨,一種名為斗志的東西,漸漸燃燒起來。
是該碰碰了!
趙桓和呂頤浩都是行動派,既然是那兩句御批來的,趙桓就首先發難了。
開篇就要問一句,什么是士?
士為知己者死!
重義輕利。
先憂后樂。
君子六藝,出將入相,如何太學生就不能從軍報國?
國家危亡,生死關頭,販夫走卒,慷慨從軍,報國以命,東華門外,石碑之上,殉國將士,數以萬計。
如何別人死的,士人就死不得?
莫非士人真就是天上星宿下凡?高人一等?只是索取,不需要承擔責任?
又或者士人天生就是當官的,就要頤指氣使,享受榮華富貴?
朝廷恩養士人,一百多年,國朝危亡之時,太學生便只能動嘴,不愿身體力行,為國效力?
若果真如此,士人何以道德天下,為萬民表率?又何以輔佐君父?
朕與士大夫共天下,國朝有難,士人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