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昂哭笑不得,“爹啊,您這真是要登基稱帝了不成?”
鐘相哼了一聲,突然指著周圍,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喜滋滋道:“你瞧瞧,這滿屋子金銀器皿,還有這幾十道菜,雖說比不上宮中的御宴,可也不差吧?”
鐘子昂嘆口氣,“爹,御宴孩兒吃過。”
“你吃過?”鐘相好奇起來,他起身把兒子抓過來,到了桌前,自負道:“御宴都有什么?有魚沒?瞧瞧,咱們這魚做的,能比上宮里不?”
鐘子昂苦笑道:“爹,以前宮里什么樣,孩兒是不知道的,可是就在今年的元宵節,宮里就給了一碗元宵,從官家到宰執,再到普通士兵,吃的都是一樣的。也就是傷兵還多了一個雞蛋,真沒有像您這樣奢侈的!”
“奢侈?什么話!”鐘相不愛聽了,“小子,你是不是被那個官家給糊弄了?我不信,堂堂天子,還能舍不得吃喝!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鐘相不再想討論這個問題了,他話鋒一轉,“對了,小子,你這些時候在京城,你知道朝廷怎么練兵不?朝廷的人馬怎么樣,比起咱洞庭湖的義軍,又能怎么樣?”
鐘子昂低著腦袋,悶聲道:“爹,孩兒只知道我們的情況,每天早起,我們背著二十斤的鎧甲,奔跑十里,回來之后吃早飯,早飯之后,有人講解軍規,講如何行軍作戰,隨后是兩個時辰操練,吃午飯,午休,然后練習氣力,學些射箭,讀書識字,自由活動,再之后吃晚飯,晚飯后,還有唱戲說書,表演雜技。最后就睡覺了,周而復始。”
“沒了?”鐘相傻傻問道。
“的確是沒了。”鐘子昂很認真道:“我們的營中都是家世清白的新兵,原來的禁軍,還有西軍,也有人會賭錢,不過一旦被發現,就會遭到嚴懲。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扣了他們的菜金,然后獎賞給我們,我們就能吃一頓好的!”
鐘子昂提起軍營的事情,發自肺腑地歡喜。
其實最初的他也不是很適應,可是大半年下來,他徹徹底底習慣了,甚至喜歡上了這種生活,簡單而不枯燥,嚴肅帶著活潑。
鐘子昂很認真道:“爹,孩兒沒有騙你,官家治軍有多厲害,你根本想象不到,孩兒說句不客氣的話,官家只要伸出一根小指頭,就能捏死咱們,萬萬不能以卵擊石,自己找死……”
“不要說了!”
鐘相勃然大怒,“你這個逆子,你爹養了你二十年,還不及進京大半年!你是吃錯了什么藥?居然替狗皇帝說好話,你是忘了朝廷的官吏有多欺負人嗎?你還知不知道,這洞庭湖有多少人,是走投無路,靠著你爹才活下來?”
鐘子昂被問得啞口無言,可是當他環顧四周,看著熠熠生輝的器皿用具,再看看桌上的山珍海味,突然幽幽道:“父親,您現在比那些害民的官吏,又好到哪里去?”
“你!”
鐘相氣得眼前發黑,用力跺腳。
“好你個逆子,黃佐,把他給我看管起來,三天不許他吃飯,我倒要瞧瞧,這個逆子是中了什么邪!”
一個黃臉的中年人進來,帶著幾個人,把鐘子昂按住,捆了雙臂。
鐘子昂深深吸口氣,自己這個爹,是真的鬼迷心竅了,他才中邪了!
無可奈何,鐘子昂被押著出了房間,去后面的水牢,走在路上,黃佐突然低聲道:“是有人跟大王講,金人就要大舉南下,朝廷疲于奔命,根本無暇顧及洞庭湖。等金人打敗了朝廷,就能趁機割據一方,成就霸業了。”
鐘子昂咬了咬牙,痛苦甩頭,“難道大好男兒,要給金人當幫兇走狗嗎?”
黃佐突然頓了一下,盯著鐘子昂片刻,他又突然低頭,把鐘子昂手上的繩索解開,“大公子,你認不認識朝廷的人,黃叔想投靠朝廷,去和金狗拼個死活,也好過在這里自欺欺人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