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斷然表態,等于是又撕下了趙佶的一層臉皮,比起趙桓下手還要重。
也幸好趙佶不是個在乎臉面的,不然真的就要死了。
“說得好!”
誰也沒料到,身體早就垮了的宗澤竟然開口了,“李相公,你能仗義執言,我宗汝霖萬分欽佩。要我說,太上皇棄國棄家,理當群臣唾之,萬民厭之……大宋江山,早就沒他的位置,隱身道門,好生修行,懺悔己過,就是最好的歸宿。著實不知道,是哪些奸佞之徒,在背后挑唆鼓動,竟然讓太上皇上什么賀表,寫什么文章,真不怕貽笑大方!”
撲通!
張邦昌直接跪了,他趴在地上,汗水順著鬢角滾滾而下。再也無言以對。
李綱和宗澤,幾乎是當朝兩個名望最高,堪稱道德君子的名臣,他們一起出聲,狠罵趙佶,這固然說太上皇不得人心。卻也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趙桓當真威望上來了,這倆位竟然不顧一切,為趙桓分擔罵名,君臣之間,還真是不一般啊!
至少趙佶二十多年的天子下來,還沒有一個臣子愿意如此不計代價地維護……
趙桓邁著步子,走到了張邦昌面前,伸手將他拉起。
“張相公,朕說了不問罪便不會食言……剛剛李相公和宗相公都說了看法,朕以為很好,那朕也就說說。”
趙桓讓張邦昌坐下,而后緩緩道:“朕一直在琢磨著,一個人,一個國,何以立身,何以立國?朕思量許久,覺得有兩個字最重要:尊嚴!人活一張臉,國家也是如此。千千萬萬的百姓,組成這個國家,國家的根本是什么呢?是不是讓大家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
“也是,也不是!在吃飽穿暖之前,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尊嚴,至少要把國家立主,膝蓋不能彎,骨頭不能軟……要先活得有骨氣,這就是不是嗟來之食的道理。由此可知,當初答應奉遼歲幣的君臣,便是沒了骨頭,給西夏歲幣的君臣,就是不要面皮!失了大義!”
“官家!”
吳敏嚇得跪倒,磕頭作響,涕淚橫流,“慎言啊!”
趙桓不耐煩擺手,“朕知道,朕是趙家子孫,靠著祖輩的恩澤,才能坐龍椅,君臨天下,否則就憑著朕的本事,恐怕連填飽肚子都難……可即便如此,朕也不能不說真話,不講道理……這便是朕要說的,如果不能滅金,不會恢復燕云,不能直搗黃龍,徹徹底底雪恥……朕就是個沒臉的皇帝,你們就是一群誤國誤天下的無能之臣,奸佞之徒!這便是最大的道理!”
“朕怎么尊重太上皇,表演什么父慈子孝,抱頭痛哭,太上皇也來個痛改前非,誠心悔過……這種把戲,只能偏偏三歲孩子。朕若果能實現抱負,便是對太上皇不假辭色,惡語相向,又能如何?諸公莫非以為唐太宗不是賢君嗎?以唐太宗的功績,便是主動殺兄囚父,依舊是明君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