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趙桓正色道:“日頭東升西落,也是有緣由的……呂卿如果不愿意實話實說,朕斗膽猜測一下,你看如何?”
呂好問無奈,只能點頭道:“臣恭聽官家高論。”
“談不上高論,天理人心,可是和董仲舒的天人之說有關?”
“這個……官家,其實在諸子百家之時,各派都是講究天道的,非只儒門一家!”
趙桓搖頭,“朕學問不精,呂卿用這種說辭搪塞朕,確實不夠坦誠……朕問你,是不是要有天理匡正人心?”
呂好問悚然,挺直了脊背,“人生天地之間,自然是如此!”
“那天子呢?”趙桓又問了一句。
老呂頓時語塞,額角竟然有汗水流下,毫無疑問,趙桓又點到了關鍵。
“臣,臣以為此事很是復雜,絕非為了限制官家,還請官家明鑒!”
趙桓笑道:“你總算說出了限制這兩個字!其實這套說辭不只是限制天子,也保護了皇權……得失之間,很難說得清楚的。其實朕在之前就講過,在治國這一塊,便是天子,也要守規矩,尊奉法度,不能肆意胡來。如果能把這一條在儒學當中闡明,是不是不用糾結天理?”
呂好問已經是汗如雨下了。
“官家,老臣實在是不明白,官家為什么如此看不上天理二字?斗膽懇請官家明言!”
趙桓略沉吟,便說道:“呂卿,實不相瞞,朕這些年觀察下來,天終究是太過浩淼,天道人道,是不能混為一談的。譬如說金人入寇,是天命偏向胡虜,還是太上皇失德?招來了報應?天道以什么來報應,地震?蝗災?蠻夷?”
“宋金開戰以來,光是兩河,損失的百姓就有幾百萬之多,為什么天道能如此狠辣?既然上天無情,上天不可靠……我們又為什么要熱臉貼冷屁股?難道就不能安心研究人道,走出一條新路?”
呂好問目瞪口呆,很顯然已經被趙官家的暴論打得有點麻木了。好在趙桓也沒有繼續追殺,還是讓人家緩一緩吧!
出人意料,呂好問的接受能力超強,沒有一盞茶的功夫,老呂就穩住了心神。
“官家,這是不是重塑乾坤的一環?”
“嗯!”趙桓欣然點頭,“沒錯,朕能打贏金人,光復故土,靠的是人,接下來治國中興,還是要靠人……就連放在呂卿也說了,一切都要靠人才……既然如此,做學問的根本為什么不能放在人身上?以人的眼光,去研究天,去研究地,研究山海,研究萬物,研究……人!”
趙桓一口氣說完,再看呂好問,此刻的老呂已經是嘴巴張大,喘氣如牛。
“官家,老臣冒死請教,若置人道于天道之上,官家又是什么?”
趙桓目光閃亮,微微一笑,“所謂皇帝,不過是萬民之仆而已!”
老呂聽到這話,徹底沒法淡定了,“太過了,太過了……官家萬萬不可做此念想,天子就是天子,就是萬民君父,就是九五至尊,總而言之,是最尊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