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沉吟道:“官家,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李仁孝可能是兇手,他雖然才十幾歲,但西夏國主歷來不可以常人揣度。又或者是李仁孝身邊的人,主動除掉仁多保忠,消除隱患。又或者……”
頓了一會兒,張浚才道:“又或者有人想借著仁多保忠,對付李仁孝……臣現在也不敢斷言。”
不好推測兇手,趙桓卻是無奈苦笑,“你的意思是親近人要殺他,敵對的人也要殺他!他必死無疑嗎?”
張浚沉吟,無奈點頭。
“那世道就這般無恥了嗎?”趙桓驟然提高了聲音,“當年仁多保忠投靠朕,也是存了保護部族之心,后來更是散盡不義之財,救了西夏一命……他無愧西夏,卻一定要死,這是什么道理?”
趙桓突然爆發,讓張浚稍微驚訝,難道這不是正常的嗎?不要說西夏,便是大宋,也有些不得不死,不得不背黑鍋的。楊業,狄青,大宋朝的腌臜,絲毫不比西夏少,甚至大宋這邊不但殺人,還要誅心。
別的不說,趙桓為什么來看李綱,請李綱出來,就是給這個老臣體面,生怕有人會自以為是,借著李綱的腦袋,取悅天子。
事情真的沒有那么復雜,趙桓容得下一個不同意見的老臣,用不著趕盡殺絕……張浚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仁多保忠的事情,勾起了趙官家不好的聯想。
大宋這邊,老臣重臣,不在少數。
不只是文官,還有那些有著光復之功的武將,難不成鬧到最后,當真要高舉屠刀,大肆屠戮嗎?
趙桓不想,更不會這么做。
一個最好的辦法,就是要消除這些小人的生存空間,防微杜漸,收拾人心。
朕老馬不識歸途,這幫小人務必鏟除!
“你去告訴趙鼎,給朕查清楚,如果查不清楚,那西夏這個國家……也就不用存在了!”
張浚一怔,隨即大駭,連忙去見趙鼎,絲毫不敢怠慢。
他能清楚感覺到,趙官家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
“官家心中自有一股浩然氣啊!”趙鼎聽完張浚的敘述,微微嘆了口氣,十分感嘆,“張樞相,你一定清楚,當年官家說一切以抗金大業為先,留下了許多老臣,便是蔡京之流,也沒有立刻誅戮。”
張浚點頭,“的確如此,相忍為國,官家看得遠啊!”
“那如果不用忍了呢?”
張浚驟然吸口氣?可以不用忍,那趙官家會怎么樣?
還真不好說,就像這次?
趙鼎感嘆道:“有人身處濁世,時間長久了,也就污濁了。官家也是這么過來的。只是這八年下來,官家始終心懷百姓,力主清丈均田,嚴厲處置貪官污吏。如今老夫方知,圣心如蓮啊!”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張浚陡然吃驚,雖然說講皇帝有良心,有點不符合長久的觀感,畢竟天子自私自利,只關心自己的權柄,已經是大多數人心里的共識。
畢竟一個人當皇帝,總不能越當越善良,越當越是好人吧?